江樾停下脚步,低头直直地望着她。
那双好看的凤眼无波无澜,无论是羞涩还是其他的情绪,童映澄都没有找到。
他这样认真地看她的时候,没有一般男生见到她该有的那种惊艳,居然像是在看书架上没有任何生命的工具书一般。
“……你想做什么?”
他开口,嗓音低沉,像是夜里无声无息从屋檐下滴落的雨。
童映澄对上他的目光,笑得眉眼弯弯,“跟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回江樾没有躲开,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重复了刚才那句:“你想做什么?”
她不说话,江樾安静地站着,两个人陷入了僵持。
最后是童映澄打破了沉默,她往前一步,鼻尖蹭到少年坚实的胸膛。
比她想象中的硬,撞得鼻子有些疼。
“你还不明白吗?”
淡粉色的圆润指甲轻轻刮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阵的颤栗,江樾的喉结滚了滚,像是很不舒服。
下一秒,他忍无可忍,一把拽住童映澄作乱的那只手,五指圈住她纤细的一节手腕。
少年的力气很大,只是这么一会,就将她勒出了红痕,可童映澄半点也不在意,似乎一点也不疼。
她笑得很得意,全无半点认真,缓缓吐出一句:“我想跟你玩啊,弟弟。”
最后两个字,被她念得极其暧昧缱绻,换做是别的男生,难免也要脸红心跳。
江樾果然像被电触了一般,立刻松开对她的桎梏,沉声拒绝:“我不想。”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身后是有恶狼在追赶。
不想?
童映澄微微蹙眉,心想,这可由不得他了。
她主导的猫鼠游戏,江樾作为猎物,哪来的资格喊停?
童映澄一言不发地跟在江樾身后,两人走了一大段路,最后到了篮球场。
她刚一出现,一个投完球的男生一眼就看到了她,一边吹着口哨,一边眼神示意同伴往他们这边看。
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童映澄不以为意,绞尽脑汁想跟江樾搭话,却见他径自往场上去。
有个穿红色篮球服的男生跑上来和江樾击了个掌,随即对着不远处的童映澄挤眉弄眼,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距离太远,童映澄只能从对方的口型推测,他应该是在打探自己和江樾的关系。
于是,她抬起头对着那男生做了个甜美无害的笑,大眼睛水光盈盈,对方果然看呆了一秒。
似有所感,江樾转过身来,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唇角紧抿着。
看来还在不高兴。
想不到这闷葫芦还有这么大的脾气。
日光有些烫,童映澄找了个石凳坐下,目光追随着场上的黑衣少年。
她不过说了一句,想跟他玩,又不是直接说出她的心思——想玩他,江樾生什么气呢?
理不直气也壮,童映澄背过身去,将手机高高举起,打开相机,把身后的球场也收入镜头。
她的五官本就长得精致明艳,加上今天还精心化了妆,假睫毛眼影卧蚕一个没落下,看着就像橱窗里的娃娃一般。
45度原相机模式直出,都不需要修图。童映澄盯着照片里右下角那个黑着脸的少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这张了,发送。
这一次,童映澄直接发到了微博,文案是随手复制的歌词:
【蝉鸣的夏天,阳光很刺眼。
一张清瘦的脸,闯进心里边。】
不用再经过任何人传达,以曾桐那么爱窥探的性子,不超过20分钟她肯定就能看到这条动态。
*
接近正午,日光越来越烈,晒得后脖子一处开始发烫。
旁边是茂密的灌木丛,正是蚊虫肆虐的季节,童映澄又招蚊子,坐了这么一会,小腿上已经被咬了星星点点的小疙瘩。
球场上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几拨人,童映澄本可以起身去树荫下站着,却固执地仍呆在石凳上。
就这样跟他耗着。
她在赌,赌江樾会妥协,会先一步朝自己走来。
清瘦英挺的少年还在场上跑动着,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热。
薄汗从他冷白的额角往下,划过他的眼皮、鼻子、下巴,直至凸起的喉结,最后没入黑色棉质短袖的下方。
江樾抬手随意用手背抹了下,掌心发力,胯/下运球的动作十分流畅,像一团黑色的火,一次又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砸入篮筐。
想不到,这家伙不仅书读得好,篮球也玩得这么厉害。
童映澄闭上眼,任刺眼的日光滚过她的眼皮。
今晚回去得敷张面膜做下晒后修复了,一想到又要多花钱,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江樾好几遍。
“小姐姐?”
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童映澄睁开眼,对上一张文质彬彬的脸。
男生看着年纪不大,面庞青涩,戴了副黑框眼镜,额头上还有不少刚冒出来不久的青春痘。
她不耐,“什么事?”
对方挠了挠额头,腼腆地笑道:“我是摄影社的,大一机电系,能给你拍张照吗?”
这种话童映澄从小到大都要听到耳朵长茧了,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话音刚落,一颗篮球猛然飞向沈柏林的小腿,随后落到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一双白色球鞋在童映澄面前停下,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鞋子的主人哑声开口:“沈柏林。”
童映澄抬起头,看见身旁的男生站了起来,憨憨地打招呼:“江樾,你也在啊。”
少年冷着脸点了下头,“陈老师在找你。”
“他找我?”
被唤作沈柏林的那个男生急急忙忙要走,抬起脚来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童映澄问了句:“同学,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眼看着江樾的脸明显又黑了几分,童映澄心情大好,嘴角上扬:
“童映澄,倒映的映,澄澈的澄。”
沈柏林直愣愣地看着,正想厚着脸皮再跟她多说几句,却听见江樾冷冽的声音:
“你还不去?”
“马上马上!”沈柏林傻乎乎地摆了摆手,“映澄同学再见!”
“拜拜。”
童映澄气定神闲,冲江樾勾了勾手指,“坐呀,弟弟。”
他却不领情,仿佛浑身散发着冷气,说出口的话也挟着冰:
“你回去。”
“同意我来的是你,”她站起身来,佯装苦恼的模样,“让我走的也是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
江樾皱着眉往后退,又听见她有些委屈巴巴的声音:
“弟弟,你玩我呢?”
瞧瞧,这就是恶人先告状,若是谢沅在这里,一定会用力给她鼓掌。
少年被呛着,轻咳了几声,垂下眼语气认真:“我没有。”
“天气好热,你看看我晒伤了没有?”
话题被转得猝不及防,江樾还没反应过来,童映澄已经抓起他的一只手,贴到自己的额头上。
“烫吗?”
好像碰到什么危险物品一般,少年慌乱地挣开,手指无意勾到她的一缕头发,将她原本梳得整齐的头发扯乱了些。
“……”
他顿了顿,“抱歉。”
童映澄满不在意,“我饿了,带我去吃饭吧。”
江樾似乎是要拒绝的,可他的视线在她的小腿处停留了几秒后,没有再说什么。
他在前边走,童映澄跟在后面,像上回那样,不声不响踩着少年的影子。
本以为江樾这沉闷的性格不会有太多朋友,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一路上,她碰到了不少和江樾打招呼的人。
无论是遇到谁,他都只是淡淡点头。
童映澄突然想起了江樾的父亲江斌,那个男人和江樾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在曾家的时候,她远远看见江斌过几次。他个子矮胖,大腹便便,眼睛像是某种鼠类动物,冒着精光,举手投足是从商之人惯有的圆滑。
想来江樾这幅好相貌都是遗传到他母亲,和江斌没有半点关系。
说起来,她还从未听说过关于江家这位女主人的消息。
童映澄突然有了点好奇,她皱着眉想,下一次回家的时候,得找机会打探打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