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澪绛闻言朝他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他灼热的视线,顿时犹如一烫,立时避开了眼。
魏玄戈瞟到她膝上的书,侧头问小博容:“容姐儿方才在做什么?”
“我方才在给弟弟读书,但是书上有好多我不会的字”神似沉澪绛的杏眼溜溜的转了转,她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咧嘴笑着说:“娘亲说了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就交给爹爹替我做吧!”
说罢,将书塞到他怀里,又安排他坐在沉澪绛身边。
“爹爹快读!”见他半天不出声,小博容跺了跺脚催促道。
“好”魏玄戈无奈好笑,接着又被她牵着手放在了沉澪绛的肚子上。
俩人俱是一怔,太久没有过亲密接触,沉澪绛霎时起了全身粟粒。
“容姐儿……”正想开口说她,小博容朝她双手合十,嘟着小嘴祈求道:“娘亲,就听我的嘛!”
魏玄戈转了转身子,正脸对着她,手也不敢乱动,安分的放在她还未凸起的小腹上,捧着书低头认真的念了起来。
沉澪绛望着他虔诚而专注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戒之哉,宜勉力”魏玄戈读完抬头时便发现母女俩贴在一块睡着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移到沉澪绛面前蹲下,盯着她柔美的睡颜看了片刻,随后屏着气在她红润饱满的唇上印了一吻。
魏玄戈挪开后才敢呼吸,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燥的唇。
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苦笑一声。
往日同床共枕,欢爱无数的夫妻竟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亲个嘴儿还要靠偷的。
“玄戈……”
睡着的人儿突然轻声呢喃,魏玄戈一愣,怔怔的望着她,不知她在梦里梦到了什么,眉头轻拧,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在”大手握住她的柔荑,他轻声道。
柳眉舒展开来,她的神情由不安逐渐转变成平和。
魏玄戈心里暖呼呼的,垂眸吻了吻她的手,又悄悄笑起来。
仍能在梦中梦到他,想来也不全是厌恶罢?
轻手轻脚的将她抱到床上安置好,魏玄戈才折身返回榻边给女儿盖被子。
用晚膳时,小博容举着勺子里的小鱼饼说要让沉澪绛尝尝。
魏玄戈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遂与小博容道:“娘亲如今不好吃这个,你自己吃罢,听话”
“啊?”小博容听了很是失望,小脸蔫蔫的,“好吧……”
正要将勺子收回来,却被人制住,小博容抬头,只见她浅笑说:“没事的,娘亲可以尝一下”
说罢,就着她的手将那小巧的鱼饼吃了进去。
“好吃吗?”小博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期盼的看着她。
沉澪绛不想让她失望,微微一笑颔首说好吃。
“那娘亲再吃一个吧!”说着,她又盛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坐在一旁的魏玄戈却拧了眉。
果然没多久沉澪绛便发作了,好好吃着饭突然转身吐了起来。
屋里顿时手忙脚乱,魏玄戈立即起身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脸担忧,口中直道:“方才便不该吃那东西……”
小博容才反应过来是那鱼饼的问题,吓得哭起来,一边扁嘴流泪一边与她道歉:“对不起娘亲,我不是故意的……”
沉澪绛被他伺候着漱了口,强忍着不适回头安慰她,脸色苍白的朝她笑了笑:“容姐儿别怕,不是你的错,是娘亲本来就身子不舒服”
场面太过混乱,魏玄戈遂叫人把小博容带了下去,转身将她抱起,又命人唤太医来。
太医来得很快,开了方子又说了几个注意的问题便告辞了。
送走太医后,魏玄戈突然命人将书房里他的东西都搬回到卧房里来。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却强作镇定的道:“你如今身子不好,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歇息时该有个人在身边看着才是……”
沉澪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的,对于他这番说辞只抿唇不语。
魏玄戈便默认她同意了。
时隔一月再次同睡,俩人都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沉澪绛,明明隔得不远却要背对着他。
魏玄戈便也静静盯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察觉到她在被衾底下的腿动来动去,他凑前问了一句:“怎的了?”
沉澪绛僵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小声的说:“脚凉……”
身后的男人将她转了个身,把她的两只小脚摁到怀里,大手裹得严严实实,用内力替她暖着。
“好些了吗?”他抬眸看着她轻声问。
脚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气使得她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她只垂眸应了一声。
见捂得差不多了,又看到她半阖的眼皮,显然是困了,魏玄戈便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温声道:“睡罢”
沉澪绛实在太困了,有心挣扎身子却动弹不得,便被他搂着睡去了。
温香软玉复入怀,魏玄戈这一夜难得睡得安稳。
因她有孕后胃口不佳,尽管府里厨子想尽千方百计的变换吃食花样,她仍是肉眼可见的日渐消瘦,魏玄戈也跟着愁碎了心。
这就是为何他不想让她再要孩子的原因,怀胎十月历经幸苦,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想开口劝她说不要了,可又怕她更恼自己。
无奈的同时只能通过别的法子来减轻她的痛苦,例如每日下朝后都绕到西街去买些她爱吃的点心吃食,她虽仍吃不了多少,但能多吃几口也是件好事。
他这多日来的尽心尽力沉澪绛都看在眼里,虽未说什么,但俩人之间的感情明显回温不少。
到怀孕叁月时,她的脾气变得愈发古怪,娇气易怒,有时吃着饭便突然停下来流泪,弄得一众人莫名其妙,起初魏玄戈还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如此作弄自己,后来发现她是真的控制不住情绪。
不仅如此,只要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她便开始发怒,甚至摔砸东西,有次还将前来探望她的小博容吓得哇哇大哭。
可撒火完没多久她便又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一边哽咽着一边与他们道歉。
这样乖巧的她哪里让人舍得生怒,魏玄戈便每回都将哭成泪人儿的她搂入怀里,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轻言细语的哄着:“我知道阿绛不是成心的,你只是太累了,如果觉得不好,那下次咱们别再那样了好吗?”
沉澪绛含泪应下,然而隔了一日又故态重现。
怀孕六月时,蔺暨命魏玄戈南下清剿叛军,沉澪绛知道后,想起几年前那场意外,整日担惊受怕的睡不着,甚至在他要出发的前一日,紧紧的抱住他,哭着求他带自己走。
除非他疯了才会那样做。
她的卑微乞求令人闻之心酸不已,魏玄戈无奈叹气,摸摸她的头,故作轻松的笑道:“不过是些虾兵小将,我去了至多一两月便能回来了”
“你乖乖的,与容姐儿在府里等我,若不然便回国公府或沉府去住,那儿人多热闹……”
“我不要!”沉澪绛抓着他的衣领哭得凄厉,“万一你去了便不回来了怎么办?呜呜,我不管,我要跟着你!你得带我走……”
那夜无论她如何乞求,魏玄戈始终没松口,等她哭累睡着了,天不亮便轻装简便的悄悄走了。
等翌日沉澪绛醒来又是如何一顿大哭暂且不说。
魏玄戈最后还是食言了,原本说好的一两个月结果因为双方兵力相差无几而僵持不下,眼看着离沉澪绛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他的戾气也愈来愈盛。
对面的多次挑衅与下作的手段最终将魏玄戈惹得将他们派来的使者都斩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可他非要剑走偏锋,以此激怒敌军从而一网打尽。
“玄戈呢?玄戈回来了吗?”产房里沉澪绛痛得柳眉深蹙,仍在牵挂着千里之外的魏玄戈。
“夫人别担心,将军很快便回来了……”众人也不得知魏玄戈的踪迹,怕她的情绪影响生产,皆出声安抚。
再过半个时辰,魏玄戈才匆匆赶了回来。
“阿绛!”他甚至连身上的盔甲都来不及换,就这么闯入产房。
累得已然说不出话的沉澪绛见到他又惊又喜,只能激动的望着他流泪。
魏玄戈紧紧握住她的手,喘着粗气道:“阿绛,别怕,我在……”
就这样,沉澪绛在他的陪伴下顺利完成了生产。
“恭喜夫人,将军,是个小公子!”
沉澪绛发丝凌乱的躺在魏玄戈的怀里,看见襁褓中轮廓肖似他的男婴,苍白无力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魏玄戈瞟了一眼皱巴巴的孩子,垂首亲了亲她的脸颊,“阿绛,如你所愿”
辅国大将军魏玄戈怒斩来使一事被后人议论纷纷,有人说他太过急功近利,有人说他斩得好,总之没人得知──他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早点赶回去陪媳妇生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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