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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安慰我吗?
    程铮笑了,我只是看不惯你像被遗弃的小狗的模样。
    你不会懂我的心qíng。爸爸不在后,妈妈就是她唯一的亲人。是,不管妈妈是不是嫁给了别人,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但她再也不是只属于苏韵锦,不再只属于她们共有的那个家。
    苏韵锦,别那么武断,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我也许没有像你吃过那么多苦,但是不管是什么出身的人,或贫或富,在对爱和被爱的期待上是没有区别的,你也别拿这个理由来说我们不合适,对我公平点。
    这似乎是苏韵锦记忆中跟程铮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也许是因为疲惫了,很多平时她不愿意说的话也说了出来。
    什么是公平,程铮?为什么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回应你?过去种种我可以不提,可是你心血来cháo地到学校,甚至到家里来找我,三番五次打扰我想要过的生活,你从没有问我想不想要,愿不愿意接受,就这样把你的感qíngqiáng加给我,这就是你的公平?
    从来没有人跟程铮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他习惯了拥有别人羡慕的东西,好的家境,好的外表,好的成绩,这些东西太轻而易举地属于他,只有他不想要的,很少有得不到的,所以他一旦渴求某种东西,便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当拥有。
    我以为至少你会有一点点喜欢我。
    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有你这样的男孩子爱过我,到老回想起来或许都觉得幸运,但我跟你在一起太辛苦了,我要的爱是对等的,你却连对我最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你先别急,我知道你已经尽力对我好,你不是有意居高临下,只是我们脚下踩着的地面原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我踮着脚尖才能够得着你,我不想让自己那么累,所以居安说得对,我不敢爱你。那天你问,如果你愿意改了你的脾气,我们会不会有可能,我的回答是: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你很好,只是跟我不合适。如果能遇到跟你合适的那个人,比如孟雪,比如其他人,你一定会幸福。
    第九章原谅我自私(2)
    谬论!程铮讥讽地笑,却发现每一寸面孔都变得僵硬,什么不敢爱我,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你怕付出,所以不敢去试,你就是自私鬼!
    苏韵锦平静地点头,对了,我是自私,所以我不会去试,你明白就好。
    妈妈的婚礼在简单而喜气的氛围中进行,当天男女双方的亲戚朋友都来得不少,一团热闹和气中,没有人察觉一对年轻男女间莫名的疏离,以苏韵锦男朋友身份出现的程铮自然博得了赴宴亲友的一致夸赞,尤其是苏韵锦的外婆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坐在椅子上拉着他的手硬是不肯放。程铮不愿意跟苏韵锦多打照面,就乐得承欢膝下,谁知老人家硬是让人把苏韵锦寻了来,双手各抓住他们两人,连声地说:阿锦呀,这小伙子好呀。
    苏韵锦哭笑不得,外婆太患白内障几年了,连人的五官都辨不清,又何以知道他好。于是她半蹲在老人身边,半真半假地问道:阿太呀,你说他好在哪里?
    老人喜滋滋地说:他不是叫陈真吗?陈真是好人呐,帮着霍元甲打日本人苏韵锦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程铮则半张着嘴,完全失去语言。笑归笑,外婆太郑重地抓过两个人的手叠放在一起,说道:我老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果你们结了婚,外婆太还活着,一定要亲自来告诉我。程铮看着苏韵锦不语,苏韵锦则用另一只手轻拍老人的手背,哄着承诺道:阿太,你放心,一定会的。看着老人心满意足地笑开了花,苏韵锦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阿太,也许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妈妈婚礼结束的第二天,程铮返回了省城的家,不久,苏韵锦也回了学校。妈妈自然搬到了男方家,苏韵锦也跟过去住了几天,他家的环境跟她们那个旧房子相比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叔叔对苏韵锦也很关照,那关照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苏韵锦深感自己客人的身份,既然是客,就不应该久留。
    大三开始后,苏韵锦做家教辅导的那个小女孩上了初中,她也就结束了使命。由于妈妈和叔叔都不同意她再申请助学贷款,执意要付她学费和生活费,苏韵锦先前的拒绝惹来了妈妈的眼泪,她哭着说:韵锦,就当是让妈妈心里好受一些。苏韵锦不是泥古不化的人,她知道这种时候接受是对大家都好的决定。
    生活的压力不再那么大了之后,她的时间相对多了起来,在系办的工作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继续做了下去,只是她在不经意抬头间,再也看不到那个有着清澈笑容的人。沈居安毕业后,听说还是顺利进入了永凯,曾经让她想到天荒地老的一个人,毕竟是慢慢失去了联络。
    至于程铮,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再见过他,关于他的只字片语,也是通过莫郁华那里得知,无非是些他在某某设计比赛中获奖的消息。他一向是出色的,在远离她之后,他还是那个拥有一切的程铮,也许他也会慢慢淡忘,那个他曾经爱过,却又带给他失望的女孩。
    大四那年的chūn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席卷全国,几个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成为了重灾区,苏韵锦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不断攀升的患病人数和死亡的yīn影使得人心惶惶,人力在自然灾害和疾病面前显得脆弱无比。
    苏韵锦她们学校也不是安全岛,自从一个大二的女生到另一个城市探望男友返校一直高烧不退,被送往医院确认是感染了非典后,全校陷入恐慌之中,随着有几个学生因为具有发热症状,被陆续隔离,这种不安到达了顶峰。学校采取了一系列应急措施,严格限制在校生外出,每日派专人查房,在宿舍里喷洒消毒水,检查体温,但似乎仍然未能遏制住大家惊恐的qíng绪,校内传言此起彼伏。就连苏韵锦的舍友小雯都因为与那名被确诊患病的女生有过近距离接触而被送进了学校医务室隔离观察,六个人的宿舍只剩下五人,除苏韵锦外其余四人无不紧张地整天抱着电话这唯一与外界沟通的工具打个不停,她们各自的父母、亲戚、恋人、朋友也纷纷致电嘘寒问暖。
    第九章原谅我自私(3)
    苏韵锦心里不是没有焦虑的,她朋友不多,亲戚常联系的也少,唯一可以牵挂的人只有妈妈。不管怎么样,妈妈总该给她一个电话呀,然而,那么多天以来,她从来没有接到过打给自己的电话。她没有手机,于是便疑惑是因为宿舍电话老是占线,妈妈打不进来,好不容易找到话机闲置的机会,便主动拨通了妈妈那边家的号码,一连几次都没有人应答。苏韵锦又是牵挂又是不解,妈妈现在是全职主妇,没有理由老是不在家里,就算出了什么事qíng,也该告诉她一声呀,这个时候她挫败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叔叔的手机号码。
    顶着巨大的不安和失落,苏韵锦又打了个电话给莫郁华,她的舍友竟然告诉苏韵锦,莫郁华前几天整晚咳嗽,伴有低烧,为保险起见也被送到了她们学校附属的医院。
    苏韵锦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无助,夜里,宿舍电话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每次舍友接起,她都屏住呼吸,希望被叫去接电话的人会是自己,每次却都不是,难道连妈妈都忘了她?
    平时安静地生活着,看不出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到了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可悲,没有人关心她,她也不知道该去关心谁,就像站在一个孤岛上,独自一人看着渐渐漫过来的汪洋,找不到岸的方向。临睡前,苏韵锦听到一个舍友在电话里娇声向男朋友抱怨自己父母每天打电话bī她喝板蓝根太啰唆的时候,喉咙哽咽得微微发疼。
    好不容易等到舍友挂上了电话,苏韵锦在一阵眼睛的酸涩中准备睡去,刺耳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下铺的人不耐烦地接过,喊了一声:韵锦,你的。
    苏韵锦飞也似的下了chuáng,拿过电话,那一声妈就要叫出了口,却听到一个做梦也不敢想的声音。程铮语气急促地抱怨:你们宿舍是什么烂电话,电池都耗掉一块还打不进去。苏韵锦把听筒紧紧贴住自己的脸,没发现眼睛已经cháo湿,他见她没有说话,也迟疑了一会,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好不好,我担心你,没有别的意思韵锦,你怎么了?你哭了?为什么哭呀,你先别哭,说话呀他的声音变得着急,苏韵锦不管那么多,啜泣着,任由泪水沾湿了听筒,开口只说得出一句话,程铮现在他就是她的浮木,她的救赎。
    到底出了什么事?喂喂喂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响起,苏韵锦隐约听到程铮咒骂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话,她没有听清,正想问,就听见了断线的忙音。她赶紧往回拨,心里也讶异于自己竟然流畅无比地拨出了那个他给了她之后从没打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机械而标准的女声用中英文重复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二天早上起chuáng后,苏韵锦做的第一件事qíng还是拨打昨夜的那个号码,她甚至没有想过拨通了之后要说些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要找到他。这一次,传来了关机的提示。
    她在心神不宁中上了两节课,十点钟之后,没课的她去到系办将社会心理学老师改好的试卷成绩输入到电脑中。半个小时后,社会心理学老师忍无可忍地拿起一本书拍了拍她,韵锦,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这个何宁是81分,不是8100分。噢,对不起,我这就改。老师过了一会又看了一眼,表qíng古怪地说:你确定你不需要回去休息?你把他的分数改成了18分。
    苏韵锦面红耳赤地再次更正,这时,系里的辅导员走进办公室,惊讶地说道:咦,韵锦,你还在这里,刚才不是听说学校大门口有人找你来着。
    苏韵锦愣了一下,找我?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从电脑前站了起来,扔了句:谢谢老师!人已经到了外面。剩下两个老师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了?平时不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呀。
    系办到大门口不是一段短的距离,苏韵锦跑到关闭的铁门前时,喘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抓住铁门的枝条往外看,果然看到风尘仆仆的程铮。他也把手扶在铁门上,皱着眉,第一句话就是:你昨晚上为什么哭?苏韵锦边用手拍着胸口平复呼吸,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第九章原谅我自私(4)
    这样隔栏相望的两个人引得看门的老头一阵摇头,他避开两个年轻人期待的眼神,摆摆手说:别问我,学校早有了通知,没有通行证一律不得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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