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陷入绝境时,韩复周正在调动的紧要关头,他一开始确实伸出了援手,可后来未免自己仕途受影响,韩复周撇清了同唐家的关系。因为这件事韩念一度气过父亲,甚至责骂过他。当时韩复周说,唐家的事已经不可能有转机了,现在谁去帮忙谁就脱不了gān系!难道你要我也掉进火坑不成?我好好的,日后还能帮唐亦天一把,要是连我都掉了下去,你们怎么办!咱们家怎么办!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那时候的韩念确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也没有任何能力帮得了唐亦天,她只能嘤嘤地哭,到最后还是唐亦天来安慰她,和她说,没事的,相信我。
随后韩副市长成了韩厅长,他也确实兑现了诺言帮助唐亦天,只是后来唐亦天投桃报李,给予韩复周的帮助早已超过了当初他给予自己的。
父亲在关键时刻为求自保撇清关系,这是韩念心中永远的一根刺,她一直都没敢告诉唐亦天。在她看来,这是唐亦天后来报复韩复周的唯一理由。连韩念都觉得韩、唐两家如此jiāo好,在那样的时候撒手不管确实不仁义,只是她不能接受的是唐亦天竟然选择了那样毫不留qíng地报复。
在她看来,就算他知道了这件事,起码也可以给她父亲一个道歉的机会啊!
唐亦天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韩念始终无法越过那道坎。只是现在的他也没那么想bī着她面对真相。就像现在这样,即便还有解不开的误会,即便还有些许的隔阂,只要她还留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他往chuáng上一躺,懒懒地说,不洗了,就这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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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天的手臂疼了一夜,而韩念担心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两人一起顶着黑眼圈互道早安,都忍不住笑了。
虽然眼下的事迫在眉睫,可他们都知道,急也不一定有用。资料在苏海梅手上,她不像沈瑜那么好对付,冲进贺家bī着她jiāo出东西这样的行为断然是不妥的。起码也得找个中间人打听下qíng况。
但毫无疑问,韩念唯一能联系到的贺东言是那样的不靠谱。
其实贺东言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相比唐亦天,他更孩子气一些,玩心也重。说白了,他还没有遇到一件bī着他成熟起来的事。就好像韩念,也曾无忧无虑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还不需要长大。
你们说东西被苏姨拿走了?得知沈瑜手里的资料给了自己的继母苏海梅,贺东言惊诧的程度不比韩念和唐亦天小。
为什么呢?贺东言整个人都懵掉了,她要那个gān什么?不、不,她和这个事有什么关系啊!
所以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唐亦天问道。
贺东言彻头彻尾的茫然,之前你爸出事那会儿,就和贺家没关系,到了韩部长出事的时候,也和贺家没关系。从头到尾,我家就没参与过这些事啊!就算她觉得我家老头子不闻不问是不讲qíng分,可也不用她cha手啊!
更何况苏海梅并非原配,在贺家向来不怎么管事,生意上的事更是从不cha手,也就是偶尔需要她帮忙她才会代表贺观涛出面罢了。
林秘书早前就发现她和方亮有来往,如果不是NSJ的事,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唐亦天又问,她平时就没和你们提过关于韩复周的事?
没有啊!贺东言摇头,他虽然和继母关系一般,但是苏海梅和他父亲贺观涛的感qíng很好,要是有什么早该说了。再说如果她和韩复周有私怨,那么早在韩复周出事时就该出手,为什么到如今才cha手这件事?
想到这里,贺东言犹如雷劈一样怔在那里,嘴角牵动了几下,难道是她拿走了储存卡?
储存卡?!唐亦天与韩念异口同声惊了一声。
贺东言艰难地咽了下口水,那个我和你们说个事。但是你们不许骂我
嗯。唐亦天点头,你做都做了,骂你能如何?
那你们也不许为难NSJ
唐亦天叩了几下指尖,你以为我很闲吗?
那你保证不许公报私仇,不许撕毁合作,不能日后伺机报复,不能贺东言一股脑把话都说了,最后怯怯地瞥看韩念,不许损害我和小念之间的感qíng
唐亦天终于没了耐心,你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公报私仇撕毁合作为难NSJ,然后你还得告诉我!
贺东言泪流,他信!唐亦天这个大变态!就喜欢玩这种幼稚的、喊打喊杀的游戏!
那时候贺东言纠结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开口,企图弱化故事的细节。唐亦天厉声打断,哪时候?
就你们结婚的时候。贺东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然后啊,那个户口本不是不见了吗?那个啊是是我偷的。
然后?唐亦天挑眉。
然后在那个户口本里,有个储存卡贺东言一边艰难地吐字,一边偷瞄韩念,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变白,他真想穿越到过去,给当初的自己狠狠一记大耳光,最好能抽晕了就不会gān下那件蠢事了。当时我随便听了两句,觉得那东西没用,就把储存卡随后丢到垃圾桶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你的手上,还成了法庭的证据。
我觉得贺东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苏姨cha手这件事,那么她一定是和韩部长有过恩怨的,也许之前的储存卡就是她从垃圾桶里捡到的。苏海梅在贺家管理日常生活,贺东言的房间都是苏海梅安排人打扫,能在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捡到储存卡的人,确实也只有她了。
☆、PART44
韩念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掀起四年前那场巨澜的竟然是贺东言一时无聊的玩笑。她更想不到的是,那张唐亦天视为证据,并且为此把她父亲送入铁窗的储存卡竟然是在她家里得到的。
贺东言补充了一句,当时户口本上压了几本书还有些照片,我顺手翻了看看储存卡应该原本是夹在书里,被我抖掉,碰巧卡进了户口本。
户口本即使不常用,一年也要用到个好几次,加上就两页纸,要是藏东西也藏不住,确实只可能是临时掉进去夹带走的。
那些书是母亲范心竹的遗物,确实多年都没有人动过,藏一张薄薄的储存卡也不是难事。只是谁会把储存卡放在她母亲的书里?又有谁能有本事监听父亲韩复周的电话?
韩念脑海里零碎的片段乱作一团,她理不出一点思绪,又或许,她不敢去理。唐亦天紧紧搂着她的肩膀,韩念轻而细微地颤抖着。
而贺东言则像个做坏事被老师发现的小孩,乖乖低着头听候发落。可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发落贺东言,他是对,还是错,就像唐亦天说的那样,事qíng已然发生,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了。
唐亦天知道,韩念只是在害怕,害怕过去的真相,害怕未知的结果。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不想bī韩念面对真相,此时的他甚至觉得韩念不知道也许更好。
曾经他担忧,如果她的全部信念和他当初一样崩塌,不知道她能否承受,现在唐亦天可以确定,韩念一定无法面对。
因为对他而言,一切不过是恨罢了,但韩念而言,是信仰的沦丧,是一切的颠倒,甚至是内心世界的彻底毁灭。
没事的,相信我。他说,简短的六个字,是他能够对她说的全部。
没事的,你不用qiáng迫自己去面对,如果你害怕面对的话。
相信我,我和你承诺过我的底线,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
韩念终于想起,在那天晚上她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在她耳畔对的那句话也是这六个字。没事的,相信我。
岁月荏苒,她能够相信的,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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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chūn雨,气温陡然降了十度。夜间雨更大了,拍打在玻璃窗上,声音闷沉沉的。
韩念昏沉沉地躺在chuáng上听着雨声,唐亦天看她脸色cháo红得不正常,抬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他的手掌冰冰凉凉,她抬手拽着不放,脸颊贴在他的掌心软软地说,贴着好舒服啊
尽管她那样柔柔地撒娇,叫人看了不忍拒绝,可唐亦天还是坚决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下chuáng拿手机打电话叫医生。
韩念叫住他,每年换季节,都会发烧的,过几天就好了。第一次是耀灵出生后,她还坐月子的时候,当时既不敢哺rǔ也不敢吃药,前前后后折腾了近十天才好。后来就成了习惯似的,一到这个时节就会高烧一次,还伴随着咽炎。只是今年她给忙忘了。忘了自己没那么坚qiáng,还是个病了就会倒下的人。
唐亦天迟疑了看了她一眼,她笃定地向他保证,真的没事,我睡几天就好了。
但无论她是真的没事,还是真的有事,她都不想见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甚至连熟悉的人都不想见。有些无名的惧怕包围着她,只想把自己藏进一个漆黑无人的角落。别人看不见自己,自己也看不见自己。
真的?唐亦天还在迟疑,她伸手拽他坐在chuáng边,然后枕上他的腿,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当降温贴。
真的,你给我敷敷,我很快就好了。
唐亦天另一只手还吊着绷带,想想他俩现在一个残一个病,还真有几分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味道。她静静地躺着,而他静静地坐着,像是两个走累的人,背靠着背在树下休憩。彼此都清楚接下来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可短暂的放松,依旧很美好。
有时候韩念觉得生病挺好的,生病了就可以为自己找到脆弱的理由,烧得昏昏沉沉,倒也不用去猜,不用去想,纷扰的一切她都可以放下。
只是她放下未来,却又会想起过去。
想起她二十岁那年的许多事。那一年的生日宴上她开玩笑地说自己可以领结婚证了呢!母亲范心竹嗔怪了她一眼,没羞没躁的父亲打趣地说,你想结,人家亦天还不一定娶呢!
她立刻挑着柳眉看向唐亦天,他笑着保证,你想什么时候结,我就什么时候娶。那时候唐亦天已是商界新星,那些灰暗的过去算是彻底划上了句号,属于他还有他们的未来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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