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熙紧握剪刀的手蓦的一松。
聂权神色未变,依旧笑眯眯的,倒是没再继续脱衣服,只说:“是阿臣啊,进来怎么也不知道敲门,没见我正换衣服呢吗?”
聂尧臣看向一旁的元熙。
“我刚不小心撞翻了聂董的咖啡,把他衣服弄脏了,所以买了干净的来……”
没解释完,已经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拖到身后。
“她现在是miu姐的秘书,名义上也归我管,二叔下次要使唤记得找别人。”
聂权讲话慢条斯理:“她弄脏了我的衣服,不找她找谁?何况不管是谁的秘书,只要是公司员工,我还不能用了?”
“其他人能用,她不行。”
聂尧臣说完也不再看他,拉着赵元熙就往外走。
“阿臣。”聂权已经自己换上了干净衬衫,在身后叫道,“你很久没回家陪你妈妈了,她很想你。下周你过生日,去陪她吃顿饭吧?”
“我没空,也很久不过生日了。”聂尧臣脚步略停,“你让她喜欢什么东西就去买,我帮她买单。”
啧,应付自己的老妈竟然也是这一套……赵元熙不由得有点同情他。
套路太少了。
两个人回到聂尧臣的办公室,应该说,赵元熙被他一路连拉带拽的带回了办公室。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他关上门才问,语气很不友善就是了。
元熙摇头。
“你怎么会跟他搅在一起,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知道,他是你二叔,也是公司董事,手里还握着上古相当份额的股份。”
言外之意,她一个小秘书,本来就是协助高层日常工作的,得罪不起。
何况今天的确是她冒失撞翻了他的咖啡。
但聂尧臣说的显然不是这层意思。
“以后他叫你做事,你不用理,就说是我说的。”
“他万一开除我呢?”
“那不正好吗?你前段时间那么拼了命的要离职,他帮你达成了,公司还能赔你一笔补偿金。”
怎么听起来像吃醋呢?
她笑笑:“你不怀疑我跟他真有点什么?刚才那个情形,他衣服都脱了,你怎么不问:赵元熙,你是不是跟什么男人都能上床?”
聂尧臣别开眼。
她更笑得开怀,半坐在他桌上,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说呀,怎么不问?”
“我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这时候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回答,“而且……这样问会被打。”
“被打,被我打吗?谁告诉你会被打?”
“电视里说的……”他声音低下去,“反正我就是知道。”
王嫂和英叔常常看八点档的狗血剧,他难免被迫看到一点,耳濡目染,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恰当的情绪管理,按照剧情走就是要被女孩子扇耳光了——渣男。
赵元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爆发出惊天大笑。
笑得太大声,怕传到外面吓到别人,赶紧捣住嘴,憋笑憋出眼泪。
“你还笑!”聂尧臣捉住她一双手,“我刚才要是没赶上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抹掉笑出的泪花,“他顶多也就占点便宜,光天化日,门都没锁,他能怎么着啊?再说你不是来了嘛,是不是看到了我刷卡的信息?”
她给聂权买衣服的时候故意用了聂尧臣的卡,就知道会有消费信息及时发到他手机上。
她平时很少用这张卡大宗消费,现在又是上班时间,突然有几千块的刷卡记录,他肯定会觉得奇怪,问问前台就知道她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公司哪个方向。
聂尧臣不吭声,看来是真生气了。
她根本不知道他看到二叔光着膀子跟她共处一室的瞬间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幸好是他看见了那条信息,如果没看见呢?如果恰巧漏过了呢,她打算怎么办?
他想到进门时她握在手里的那把剪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是这么想的吗?
她那么怕血,要真的血溅五步,谁能保证她不会受到刺激而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他不由又想起那晚在花店里发生意外时,她满脸惊恐地从他面前跑出去的情形,越想越慌,几乎要压得他喘不上气。
他用力推开椅子站起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走。
赵元熙伸手推了一把,将门重新关上,从身后拦腰抱住他,脸贴着他的后背说:“好了,我不该这样开玩笑,别生气了。我就是笃定你一定会来给我解围,才大着胆子这么干的。再说我本来也不了解你二叔这个人,看他表面总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下属也都笑呵呵的,哪会想到他有这种心思呢?”
按常理来说,她留了一手已经是相当谨慎了。
聂尧臣刚才还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生气是不是显得没道理,但这种事的确不是她的错。
赵元熙见他软化,趁机卖乖:“你二叔刚才说你妈妈想见你,孩子的生日本来就是母难日,应该是陪妈妈一起过的。你生日那天要不要去跟你妈妈吃饭,之后我再给你补过?”
“用不着,我好多年没跟她一起过生日了。这几年,她连我的生日是哪天都记不清。”
不至于吧?
英叔说过,他们母子曾经关系非常亲近,聂太太对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倾注了所有心血,在他童年受疾病困扰最严重的时期尚且如此,成年后怎么会生疏到连儿子生日都不记得的地步?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跟聂松感情不和?
可那也不至于影响跟儿子的关系,因为聂尧臣跟父亲的关系也不好。聂太太就他这么一个孩子,如今又公司大权在握,作为后半生的依傍,母子应该更加亲近才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不过她要是真想跟儿子见面吃饭,有很多方法,比如亲自到公司来找,还怕见不着吗?
再怎么也用不着聂权从中做传声筒——这简直就是坐实了外界对两人关系暧昧的猜测。
也难怪聂尧臣对这个二叔由一开始的信赖和仰仗,到如今积累了这么深的怨气。
他转过身来,把她抱在怀里:“你说给我补过生日,那你自己的生日呢,你打算一个人过吗?”
虽然不同年,但同月生日也已经是了不起的缘分。自从他们两个在一起,差不多每年的这一天都是一起度过的。
得知她在福利院长大,他也怀疑过,当初她是不是随口编造了生日,就是为了营造这种宿命感来捕获他的好感。
可身份证信息是不能造假的,她身份证上的生日虽然日期有点出入,但查过她出生那年的万年历就知道,当初她父母给发她上户口的时候大概是登记的农历,确实是他生日那个月。
她没有骗他。
“我可以跟朋友一起过,你忘了?我那几个朋友你应该见过的,有两个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死党,我以前生日也都是跟他们一起过的,没什么。”
他蹙眉:“那怎么能一样?”
“我认识你之前都是跟他们一起过生日。”
“你也说是认识我之前了。”他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心口压着重物,“你的过去我没法参与,至少现在还可以好好把握。”
最重要的是,今后还有多少次能一起过生日的机会,他们谁也说不准。
他仍握着她的手,“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记得告诉我。”
“那你又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送什么都可以,反正你肯定又是装在puzzle盒子里。”
设计精巧的盒子,其实是类似孔明锁、九连环那样的解谜游戏,要打开需要费一番周折。真正的礼物装在盒子里面,有时是一对袖口、一支金笔,最实用的是他去年刚好摔坏了手机,她买了一个新的,装在puzzle盒子里给他。
手机满大街都能买到,但puzzle盒子却是从国外托人买的,着实让他费了点工夫和巧思才打开。
她从相识之初便发觉他酷爱解密游戏,从九连环到魔方,玩熟玩透,连报刊杂志上的填字谜都不放过。
有时透过办公室玻璃看他全神贯注,像是伏案工作,其实就是拿着笔在填字谜。
她投其所好,每年生日都特地从国外买最新最难的puzzle盒子来装礼物,看得出他对礼物本身的好奇还不如对盒子本身的期待大。
可以说是当代人的买椟还珠了。
这几年他也学她,每逢生日请miu姐买来puzzle盒子,把送她的礼物放进去,让她也感受一下他的乐趣。
只可惜她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每次装作很高兴地接过来,看似很努力地当面破解一番表示打不开,就收起来说之后再慢慢开。
摇一摇就知道里面大概放的是项链还是手链,反正礼物也是请miu姐挑选,往往生日之前她就套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了。
不论是宝格丽还是梵克雅宝,于她而言都没什么实际用处。
几个盒子都丢在柜子最深处,她从来没有打开过。
聂尧臣习惯了她不戴首饰的样子,送她的东西不见她戴,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从来没问过。
两个人的生日,其实只是为了他一个人开心而已。
第23章 一更
不管怎么样,今年的生日关系重大,赵元熙还是认真地挑选了礼物。
puzzle盒子是请邱含琦留美的学姐精心挑选后寄回国内的,还附赠解密视频一套让她先睹为快。
元熙快速拉着看了一下,确认要花点心思才能解开就够了。
聂尧臣是行家里手,太简单就没意思了。
至于礼物,她定制了一个氚管的钥匙扣,玻璃材质,不值什么钱,但里面充的少量氚气能让这个小东西持续发光几十年。
他们的关系注定是无法持续的,这点光算是一点见证吧。
假如这个钥匙扣还能一直在的话。
可如今各种指纹、瞳孔、人脸识别技术日新月异,用得着钥匙的地方都越来越少,他最多也只能挂在车钥匙上。
将来某一天,要是车钥匙也省了,或者他换一辆车,估计就会扔了。
算了,世间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想明白这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