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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她姐姐唐冉芸的声音。
    “娘亲,上次爹爹不是跟您说过了。还有半年那死丫头就及笄了。到时候将她许配给城东刘老爷做小妾,还可以换一笔不菲的聘礼。”
    “刘老爷,小妾,聘礼”这几个词隔着一扇门传入唐婉月的耳里,就好像有什么信息在她脑海内炸开,无形无状,却声响巨大,可怕万分。
    刘老爷是她知道的那个刘老爷吗?
    城东的刘家老爷,高龄五十六岁。他最大的儿子都比她大一轮。他家因跟朝廷有些关系,垄断了整个京城的盐商。为人肆意妄为,经常强抢民女,几个儿子更是目无纲法,无法无天。
    这样一位比她爹还大上几岁的人怎么能让她去做小妾?就是正妻也不合适。
    所以他们只是为了用她换聘礼?
    唐婉月脑袋嗡嗡地,一股酸楚上涌,蔓延全身,与那寒气相知相融。
    她无法理解,也想不通。她是她们最疼爱的小女儿,他们为何安排她在及笄后嫁给刘老爷做小妾?
    他们都不问问自己的想法,就妄下决断?
    不行,她一定要找爹爹问清楚。
    压下心底的疑惑,唐婉月重新找回了行动能力,抬起手想推开面前的门,询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愿?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板,里面又传来一句话惊得她不得动弹,僵了全身。
    “当年要不是她父亲用这么多金银财宝做交换,谁会收养她?身子比我们冉芸还娇贵,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每次哄她都哄得心烦死了。”苏玉茹的声音里满是对她的嫌弃,与往日在她身边体贴温暖的模样完全不同。
    “娘亲,咱们将她宠得越娇惯,她就会越听话。只要熬过这半年的时间,她就跟咱们再无瓜葛了。爹爹,你说是不是?”
    “女儿都比你看得通透。再说,咱家里的铺子钱财哪一样不是婉月父亲给的,帮他好好照顾女儿怎么了?要不是你们娘俩挥霍无度,家里开支快不足了,我也不会将婉月嫁给刘老爷。”
    唐明智虚情假意地说着,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将自己拎得清清白白。
    苏玉茹跟唐明智相处了几十年,又怎会不知他这虚伪的皮相下是怎么样的肮脏?
    “我们娘俩挥霍无度?那些钱财原本只有一半是咱们家的,剩下一半是等臭丫头及笄给她的。你将那一半拿去在外院包养小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谁也不比谁高尚……”
    书房内的谩骂一声比一声高,门外已经没了唐婉月的身影。
    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了,她的脑袋嗡嗡的,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
    唐婉月到了自己的院子。小鹊不在,她直接回了房间,掀开被子,衣服都没有脱直接钻进了被子。
    夜幕笼罩着整个京城,唐宅的丫鬟和家丁们手里提着灯笼在京城找寻了一夜。
    睡梦中,唐婉月做了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中有个模糊的中年男子将一位襁褓里哭泣的女孩子交到他爹的手里。
    之后 ,在她的及笄典礼上,刘老爷带着人将她抢回了府。在他们的逼迫下,她无力反抗,最后妥协了。
    外人表面恭敬对她,背后却对她指指点点,唾骂她不知羞耻。
    刘老爷的小妾每日都欺辱她,让她过着丫鬟都不如的生活。
    最终,她被刘老爷的正妻陷害偷人,赶出了刘府。无法自食其力的她沦落街头,成为那些蓬头垢面的乞丐中的一员。
    昔日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早就不复存在了。
    某日行乞,她遇见一位长相十分好看的贵妇,施舍给她一张饼。她看着那位贵妇觉得十分眼熟,直到不远处的马车内,一位长得跟谪仙一样的男子掀开车帘,叫贵妇“锦绣”。
    那位男子正是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人——慕司卿。
    而这位心善好看的贵妇是那位曾经三百多斤的锦绣。
    曾经锦绣肥胖难看,她貌美如仙,可是现在她面黄肌瘦。明明她比她们年龄还小,可是她却更像个老太婆。
    锦绣和慕司卿两人看着更登对,也应了前几日从其他乞丐嘴里听到的传闻。她们想必是真的成婚了。
    慕司卿也得偿所愿了。
    她羞愧地低下头,用着沙哑的嗓音跟锦绣说了声“谢谢”,捏着手里滚热的饼转身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看到后面锦绣回去,并没有跟慕司卿坐同一辆马车,而是礼貌地打过招呼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上。两人之间说话动作虽然相熟,却不显亲近。
    那年冬天格外地寒冷,她蜷缩在城外的破旧小庙里,用干草和一块破布将自己身体裹住。可是这终究无法抵御寒风,日复一日,她发起了高烧。
    饥寒交迫,她脑海里闪过慕司卿穿着一身黑袍,面无表情的模样。
    自那日遇见锦绣和他之后,唐婉月再也没见到过他。她每日为了几口饭,听到别的乞丐说哪户人家倒剩饭都争着抢着跑过去,倒是有几次从别的乞丐嘴里知道他被封为了太子。
    当时那名乞丐这么说道:“当初最不受重视的慕王爷被封为太子,现已权倾朝野。原太子被废,那些曾风光一时的皇子们,现如今都如同丧家之犬。如今太子爷将朝堂上的几位狗贪官都查封了……”
    眼皮越来越重,唐婉月最终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在她生辰的前一日便病死在那座破庙中,无人收尸。
    这一生,她十五岁嫁给刘老爷做小妾,后在府里艰难地过了两年,第三年便被诬陷偷人赶出了府。行乞八个月零十五天,在她十八岁生辰的前一日死在了破庙。
    唐婉月醒了,坐在床上,额头布满了虚汗,背后湿粘着,十分的难受。
    这场梦做得如此真实,就好像是真的一般。
    她细细地想了想,如果昨日听到的事情发生,她以后的日子定然与梦中相差无别。
    只是,她没有想到,“锦绣瘦下来那么好看的吗?跟慕司卿果然是一对璧人。”
    小鹊听到声响,发现自家小姐醒了,将手里端着的脸盆放在化妆台上,小跑到床边,“小姐,您昨天到底去哪里了?老爷和夫人昨夜派人在京城里找了一夜,可担心了。好在小姐平安地回来了。奴婢这就告诉老爷和夫人,小姐您醒了!”
    小鹊刚准备站起来,就被唐婉月伸手拉住了。
    “小鹊,你先别去叫我……爹爹和娘亲,我想先洗个澡梳妆打扮一番。刚睡觉,出了一身的汗,有些难受。”唐婉月暂时还不想见那叫了十多年的爹爹和娘亲。
    小鹊见着她额头的汗水已经将头发都浸湿了,点了点头,“小姐,奴婢这就去让下人准备热水,为您沐浴更衣。”
    等到小鹊离开房间,唐婉月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人,纤细的手指摸着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薄如蝉翼的双唇,最后停在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眸、左眼尾下的那颗痣。
    脑海里还浮现着,唐家这群人在及笄礼上对她的恶言恶语,对她的求助与不情愿视若不见,让她在最高兴的日子里跌入了地狱深渊。
    经过这场梦,她仿佛真的经历了那一生,从千娇万宠的京城第一美人,到下场凄惨的破庙乞丐,一场梦醒,她如重活一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什么也不懂,天真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唐婉月两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好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恨意。她紧紧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戾气,“唐明智,你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我要让那些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千倍百倍地奉还。让你们也做一场那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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