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是一对赤金色的角。
他再往上看去,是一张精致的无以言喻的脸,景倚渊身为皇子见过的各样美女比旁人吃过的盐还多,饶是如此,在看到这张脸时,他依旧有一瞬间的呆愣。
那种不辨男女的,清丽脱尘的美。
他旋即意识到自己这行为过于失礼,遂别过了脸不去看白秋涯。白秋涯颦蹙了眉头,咬住嘴唇,轻声问道:“郎君方才可否为我……动过心?”
景倚渊一愣。
潮来潮去,险浪叠起,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景倚渊想起方才那滑稽的一幕幕,他看向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瞳孔里有焦急,有悲怮,有无边无际的沉重……
可是没有依恋和喜欢。
景倚渊知道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样子,是以他沉默了,没有回答。
“我只问你这一句,我不论你是男是女,还是什么,你可有对我动过心,这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白秋涯强迫他的脸转向自己。
他不是个会逼迫别人强行做什么的蛟,他自幼便在海底长大,自幼听的最多的便是“责任”“重担”“义务”……这些字眼,他知道如果此次报恩不成,蛟族阖族会有什么样的遭遇,白秋涯方才的一切举动皆是按照曲遥的计划书做的,他根本不知道人类喜欢什么东西,那本粗浅的计划书他看了无数次,里面那些愚蠢的动作他也在海底练习了几百次。可这些原本就笨拙至极的勾引再由一条不谙世事的蛟来做,显得幼稚又可笑。白秋涯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下一秒……
众人只听“哗啦……”一声——
景倚渊吐了。
场面再一次陷入僵局,海浪涛天,景倚渊扶着大石头,吐的昏天黑地。
“这场面,有这么上头么?”曲遥呆愣地问昊天镜。
“不知道……”昊天镜道。
“郎君真的不曾对我……动过心么?”事已至此,白秋涯悲愤地问道。
“动没动心不知道,恶心是真恶心了……”一旁吃瓜看戏的宋春水小声道。
然而就在此时,蓬莱宫突然传来一声海螺号的长鸣……曲遥心下一惊,旋即数十道金光从蓬莱宫中射出!细细一看竟都是御剑飞来的蓬莱弟子!
“被发现了!快,快离开这里!”宋春水大喊。
情况紧急,顾不得太多,白秋涯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蛇皮袋子来,里面倒出了一堆小珠子,白秋涯先是塞在景倚渊口中一颗,紧接着又递给曲遥:“快,这是避水珠诸位一人一粒……”
“这?”曲遥搓搓手嘿嘿赔笑:“你既然已经将景倚渊成功接到了手,这东海我们便不和你下了吧?你们夫妻……呃不,夫夫二人去了便罢……毕竟路远……”
话还未说完,只听天空中传来一声沉喝!
“妖兽休得放肆!尔等素居东海之底,怎敢上岸作乱!?”
曲遥颤了颤,回头望去,只见晦暗的天空中,凛冽的金光将半边夜空照亮,脚下的长剑如同盛放的金莲,纵海沉如墨,亦不能掩其光华。
澹台莲。
第16章 、火中取粟,鱼游沸鼎
却只是这一望,便叫澹台莲看见了曲遥的脸。
“曲遥!”澹台莲大声喝道,正欲飞身下去施救,却只见那海中突然冲出一条巨龙,它一把裹挟住曲遥,曲遥“嗷……”地惨叫一声,但见那银色的巨龙一甩尾巴,竟将曲遥卷进了海里!瞬间被海水吞没!宁静舟一看不好,一猛子扎下水去救,却是再也没有浮上来……
“曲遥!!!”澹台莲大喝!他御剑直直地飞下去,足下千朵莲花的花瓣化作利刃,生生刺了过去。
然而他脑中却突然一疼!一些他自己都不熟悉不清楚的东西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脑海里涌出……他似乎也曾这样努力地叫过他的名字,但那之后,汹涌的岩浆便如眼前这无边无际的海水一般把他彻底吞没,澹台莲伸出手去拉他,触到的却是连骨骸都见不到的滚烫岩浆。
而如今,他伸出手,触到的却是刺骨冰冷的海水。
他的脑海中除了这些残存的画面,再无其他。
“澹台莲!你以为你是什么冰清玉洁的东西?你装什么装?你宝贝师侄曲遥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不都是默许了么?我怎么就不能做曲遥做的事了?”
“我凭什么不能碰你!”
有个陌生的脸在脑海中放肆地大叫。
究竟……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澹台莲失神了片刻,眼中突然失去了神采,长剑鹤影寒潭的光芒开始变得混乱而锋利,那些光剑已然变得混乱,它们四下飞窜着,光剑上的澹台莲捂住胸口……是了……那种诛心蚀骨的感觉又来了,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澹台莲便时不时要受一遭这样的苦楚,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这反噬究竟源自何处,只将这反噬归结到自己功力精进的太快之故……然而这几个月,这反噬却变本加厉,从每隔几日发生一次到现在已经是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次……这痛楚像是被万千虫豸撕咬着肺腑一样,澹台莲只觉得连站都无法站立,堪堪一口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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