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倚渊!!!不要啊!!!”
曲遥大声呼唤。
巨龙在雷霆万钧之中痛苦地嘶鸣,血液混合着泪水自月白色鳞甲上划过,那一瞬间白秋涯泪流成河。
暴烈的嘈杂和轰鸣声里,白秋涯甚至听见了景倚渊的呼吸,他听的那样清晰,每一声呼吸都在那一瞬间镌刻进血液里。凡人之躯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景倚渊用血肉之躯抵挡在他面前,万丈的雷霆就那样生生劈进他的身体。白秋涯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那一瞬间,他用生命化成了一道屏障,似要保那白龙生生世世,万载千年。
万物都是那样的灼热和嘈杂,衬的他的血液是那样温凉。
青年说的每一个字,他听的都那样清楚。
“下辈子,别再找错了路,别再瞎报什么恩,我就在这里等你。”
“莫报错了。”
一缕尘烟向着那万丈虚空游去,白秋涯自昏迷之中听见了景倚渊最后一句话。
“来世,莫报他人,报我。”
“十三皇子————”
众人在滔天的雷暴和海浪中大喊道。
那人的血肉之躯就那样化进雷电里,那雷电滚烫的如同岩浆一般,吞噬灼烧着一切,景倚渊的肉身顷刻间便飞灰湮灭。可那白龙的身前似乎多了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无论那天雷如何肆虐,依旧撼动不了他半分。
一声凄厉的悲鸣划过苍茫的天空,巨龙在海面之上疯狂地嘶吼着,碧海之上似乎有个单薄的少年在泪雨磅礴里用那无尽悲怮的声音咆哮……
“景倚渊!!!”
“上古魂舍禁术。”昊天镜望着白龙周身的金光轻声道。
“天道是不可撼动的,除非有人愿意以精魂祀天进行交换,那最后一道无法逾越的结界屏障,是景倚渊的魂魄所铸。”
“代价便是,那魂舍之人,飞灰湮灭,魂飞魄散,六道弗入,堕入虚空。”
昊天镜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命数。白秋涯即便不死,也是要有人代他献了这条命的。”
曲遥颤颤伸出手,他想做些什么,可终究没有撑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口血从喉头溢出,昏死过去。
慢慢地,雷声渐熄。乌云散去,白龙无力地倒在浅滩之上,逐渐褪去龙身,化作伤痕累累的少年。一束阳光自乌云之中透射而出,太阳自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大舜的十三皇子,就这样结了他不算漫长的一生,那年大舜过的颇动荡,史书最后也只是提了寥寥几笔:大舜永徽二十七年,十三皇子景倚渊,字临岸。访东海,寻仙山,金身羽化,至此未归。
可那终究是皇室贵胄,皇帝之子,这样好听的话也只能勉强欺得过苍生。远隔千里外的朝野终于捉住了这群世外仙者们的把柄,阴谋和暗箭在暗地里蠢蠢欲动,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曲遥自一片虚无混沌之中努力睁开眼睛,眼前是并不熟悉的景象,四周是朴素典雅的陈设,墙角边是一丛石雕的珊瑚,床榻之上的雪青色纱幔曳地,顶棚是雕刻复杂华丽的海水江崖纹。
显然,这样奢华精致的陈设不是一般弟子的居所。
曲遥动了动身子,试图爬起来,却发现周身上下每一存肌肤似乎都在作痛。曲遥“嘶——”了一声,噗通又躺了回去,这一折腾便起了些动静。
“醒了?果然是年轻人,抗折腾的很。”一个略带戏谑笑意的熟悉男声传来,曲遥一愣,只见澹台宗炼信步走至曲遥塌边,他笑道:“此处是春岛的芬芷汀,是我的住所,你睡了三日了。”
曲遥一愣,旋即不顾周身疼痛努力爬将起来向窗外看去。只见那万里东海早已恢复了往昔的平静,蓬莱弟子们也恢复了原本的作息,损坏的建筑和宫殿已由仙者们施法复原了,一切都是那样平静,仿佛三日前那场可怕的天雷没有发生过。
“宫主……”曲遥堪堪爬起身子,好多问题一起涌向嘴边,可曲遥却突然不知该先问哪个问题了。
“躺回去,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曲遥躺了回去,只看那澹台宗炼正修剪着那案机上的一盆剑兰道:“大舜的十三皇子,景倚渊归天了。”
曲遥颤了颤,他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他死死压住哭腔:“不,宫主,这不是真的,你们都是那样神通广大,景倚渊他一定……”
“这是真的。”澹台宗炼轻声道:“这就是事实。即便残忍,你也要直面。”
“你晕倒之后,观止师弟以蓬莱紫金钵强行盖住了那景倚渊周身的元神,却只留下了三魂两魄……就算是转生,定然身有欠缺,先天不足。”澹台宗炼沉声说道。
“嗯。”
曲遥失魂落魄地躺倒在了塌上。
“逝者已逝,接下来便要说说生者。真正的问题还在后面,曲遥。”澹台宗炼看着曲遥继而娓娓道来:“景倚渊无论怎样,也是大舜的皇子。现在大舜皇子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蓬莱,即便我们瞎话编的再好听,这也是蓬莱的责任。朝中对于各路修仙之人早有不满,如今正好抓住了把柄……来,你别光听,一边听一边把药喝了。”
“嗯。”曲遥乖乖点头。
澹台宗炼温柔地将一碗汤药,动作是前所未有的体贴关爱,曲遥不知为何,看着澹台宗炼的眼睛只觉得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冒,浑身上下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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