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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幕》首映当天, 来的只有乔卿久、萧恕外加应长乐来观影。
    问就是洛今他们请不出这种事假来。
    未公映先拿奖的作品总是公众关注度极高,宋知非循例不露面, 可乔卿久作为主演可既然来, 就得走道假笑程序。
    乔卿久不喜在媒体前多说什么,导演陈岸以一己之力抗住了所有回答,乔卿久在旁边安静的坐了个绝美布景板。
    今日的服装是萧恕选的, 改良过的水蓝色小旗袍, 真丝面料绣鹤羽展翅,若是仔细看, 会发现正面裙摆上的那只恰好是个久字, 毛绒立领坎肩衬的脸更小了一圈。
    五官圆幼没有棱角, 下垂眼线, 极清淡的少女妆, 对镜头笑得恬淡优雅, 活生生是个bjd娃娃,首映来了不少圈内的人,在门口看见乔卿久时不少人心中都带了几分诧异。
    毕竟圈内几个花瓶, 演技皆是一等一的差, 陈岸这次选用了新人, 还是这么清纯挂的“花瓶”, 难免觉得哪里出了错, 奈何金雄奖含金量极高, 只得把期待全然放在等下的电影上了。
    首映媒体问了小半个钟头, 就是这小半个钟头里,无聊住微博的网友,眼睁睁看着两条热搜, 以每分钟向上攀爬的形式, 攀升到最顶端。
    #《落幕》首映式主演生图曝光#
    [woc,上次也没人跟我说乔卿久这么好看啊,女儿给妈妈抱抱。]
    [这特么的是生图?觉得爷瞎是不是?]
    二楼是生生被网友骂上去,三楼直接放大了乔卿久细节图拼长图。
    [楼上抓紧去看看眼科,希望你眼睛真没事,这图连脸上小绒毛都照出来了,再生点儿当红小花都活不了了,黑我女儿也要讲基本法。]
    另一条是#乔卿久妈粉#
    当代颜控网友热衷于给别人当妈,就离谱。
    这家电影院主打私密性,每两个座位中间立了高隔断,但可拆卸,既保证了单人观影舒适,又保证了可以与同伴分享饮食。
    宋知非给乔卿久预留的位置在第一排,隔板一挡,谁也不爱。
    萧恕拆了和乔卿久中间的隔板,在暗黑里双手交叠,乔卿久不知道这时自己互联网上多了那么多“妈妈”,她的手在萧恕掌心划圈圈。
    荧幕开篇是夏日舞蹈室的画面,清晨朝霞和落日余晖,光影随着舞姿变化,配乐也是用了心的。舞蹈部分几乎是全是一镜到底拍下来的,剪辑水平非常高,最大程度的保留了电影的流畅性。
    影片不长,82分钟里讲完了作为舞蹈演员的一生,从巅峰走向平庸,考了公务员,和同事闲话家常,对为人父母同事发来的孩子跳舞视频违心的夸好看,以后肯定有出息,她不再提及任何一句曾经。
    电影在这一幕开始疯狂跳过大几十年光阴,最后那幕是乔卿久插着呼吸器,在icu里,左手是年少时和萧恕的合照,右手是舞台照。
    回光返照时把重复了全片最大的泪点,全盛期受伤不能再跳舞的乔卿久目光呆滞的半躺在病床上,腕上包着纱布,问来劝她的人,“如果不能再跳舞,我为什么要活到八十岁?”
    这句问话后,给了逐渐平成直线的呼吸机一个镜头,影片结束。
    待到鸣谢字幕滚动完,全场掌声雷动。
    金雄奖的含金量依然,谁说花瓶不能是演技派?
    按照规则限制,在《落幕》周五公映之前,只允许有影评和少量画面露出,各位受邀而来的影评人记了大几页备忘录的细节。
    可这些现在都和乔卿久没什么关系,周音给她带了礼物,两件自己设计的情侣羽绒服,内衬里绣了乔卿久和萧恕的名字。
    “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安全通道里,周音笑着说。
    “喜欢的,我会带萧恕一起穿。”乔卿久接过来抱在怀里点着头答。
    周音供职于父辈安排的闲职,班可上可不上,她有自己的设计工作室,是个挺出名的独立设计师,乔卿久今天身上这件小旗袍就出自母亲之手,是她去年的生日礼物。
    今年没收到,但被补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今天的午饭是在乔卿久曾经住了许多年的旧居里吃的,周音和照顾了她十几年的阿姨下厨,满桌全是合她口味的佳肴。
    “小恕喜欢吃什么?我现在点食材,超市就在楼下,十分钟就能送过来。”周音热切地看着萧恕。
    萧恕轻笑,“久宝的口味就是我的口味,阿姨别麻烦了。”
    酒足饭饱之后乔卿久带萧恕看她小时候的书房和玩具间,说来可笑又心酸,当时周音几乎把乔卿久整个卧室里的东西都打包寄去了八号院,却保留了除她卧室外的所有东西,连陈列位置都没有动过。
    乔卿久摸上八音盒,自己离开半年,连灰都未落上过。
    “这是我五岁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她指着八音盒给萧恕讲,“我小时候特别特别喜欢能放音乐的东西,据我爸说,我每次打开八音盒,盒子里的小熊旋转,我也跟着跳舞,开开合合能跳上整个下午。”
    乔卿久从框里拎出只玩偶,懊恼道,“这是我第一次抓娃娃抓中的熊宝宝,有点儿丑,可我花了三百多才抓到,没过多久我在逛街时候看到一样的,只要三十块。”
    “噗。”萧恕没忍住,别开头笑了出声。
    “……你不要笑了,谁还没有个赌徒心理上头的时候哦。”乔卿久忿忿解释,又弯腰,从书架最底层拿到本相册,她招呼着萧恕一起席地而坐,“来、给你看看我小时候的样子。”
    玩具间被装修成了公主房,入目之处无一不是小女孩会喜欢的梦幻元素,萧恕和乔卿久并肩席地而坐。
    粉嘟嘟的婴儿叼着奶嘴儿对镜头憨笑、穿白纱裙笨拙的往钢琴凳子上攀爬、跳芭蕾舞的可爱模样。
    相册翻过了几页,是乔卿久站在舞台上抱着快有自己三分之一大的奖杯微笑,下面是张黑底鎏金的手写卡片。
    [久久六岁舞台获奖照,我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哪怕一生平庸无奇。]
    前半句和后半句明显不是出自同个人的手笔,平安喜乐前字迹娟秀、平庸无奇则锋利遒劲,落款是母亲周音的。
    为人父母者,对期待是渐渐增加的,如果孩子表现的可以走的更远,那这期待定然暴增。
    萧恕原本看的津津有味,却忽然在看到这句话时心头颤动。
    第六感告诉他,乔卿久绝不是随手拿的这本相册,她年幼时登台机会良多,周音几乎每日配在身侧,书柜最底层满满当当的放了整排的相册。
    可偏偏被拿起来的是这本。
    “我小时候超可爱对吧?”乔卿久侧目,水漾的黑眸锁着萧恕问道。
    萧恕定神,捏了捏她的脸颊,“对,不过越长大越可爱。”
    乔卿久手撑在腰侧,翻身覆在他眼前,“哥哥你好会啊。”
    ****
    从周音哪儿大包小卷的拎着晚餐出来,天空中又飘了细雪。
    今年南平的雪似乎格外的多,像是把前几年没下的份额,全部补足了。
    凌晨一点钟,乔卿久本该熄灯睡觉的点,她不算是沾枕就着的体质,毕竟乔卿久睡觉从来不枕枕头。
    从前下午和晚上跳舞,回家学习,差不多到这个点睡觉刚好能保持第二天的精神,时间久了生物钟定型而已。
    今天没上课,作业想写也没有,乔卿久在萧恕卧室待到十二点,早早洗漱回屋熄灯躺下。
    她打开微博发现自己居然还挂在前几,妈粉数量源源不断的增加着,抽了下唇角关掉换了其他软件冲浪,困意没有如期袭来。
    当乔卿久翻来覆去第五次摸到床头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幽光提示她,现在已经是三点四十七分。
    除开暴雨天和有心事,乔卿久极少失眠,她痛苦的从床上直挺挺的坐起来,犹豫了下继续躺回去闭着眼看天花板,还是去厨房给自己煮杯热牛奶安眠。
    十分钟后乔卿久通过摇骰子的方法选出热牛奶。
    她披了毛绒外套,为了防止冻精神,还特地扣上了帽子,帽子上是两个圆圆的熊耳朵。
    随着卧室门被打开,乔卿久的视线就再也没有从西边移开了。
    她的视力一般般,然而跳动的红烛火光在雪夜实在难以被忽略。
    萧如心房间的门敞着,门正对着半张桌子,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某种力量驱使着乔卿久过去看一眼。
    事实证明她来得不算巧、或许也不算对,
    桌上香是新燃的,桌上蜡烛却只剩下小半截,已然不知道是第几次上香了。
    萧恕瘫坐在遗像对面的椅子上,神色颓然,指尖夹了根烟,地上烟灰积了不少,望见乔卿久进门,微惊,哑着嗓子问,“能闻烟味吗?”
    “你抽。”乔卿久点头,挽着外套袖子,持香借烛火,给姐姐鞠了三躬,才回眸轻声讲,“我睡不着,陪你坐会儿吧。”
    “嗯。”萧恕闷哼,掐掉烟,拍了拍自己的腿,“坐腿上吗?给哥哥抱会儿好吗?”
    答案自然是好的。
    乔卿久乖巧的坐上去,拦着萧恕的脖子垂眸和他对视。
    萧恕的眼窝深邃、眼型狭长,尾部有上扬的弧度,瞳孔幽深,是双夺人心魄的旱情眼,过去现在无数次,乔卿久都在这双眼睛里找到自己和读出萧恕的爱意心思。
    可此时此刻,她能读出的是种难言明的悲怆。
    卧室的门没有关,细雪飘了整夜,始终没有下大,北风卷着雪涌进屋子里,被空调吹化在门口,空气里带着湿意。
    萧恕摘掉乔卿久的熊耳帽,去抚她柔顺的长发,低声讲,“我其实有许多话没有和别人讲过,但现在想要对你讲出来。”
    手向下探,扣在腰间,萧恕把人往自己怀里多带了几寸,乔卿久整个人贴在他胸口,头卡在肩胛上。
    极暧昧的姿势,却无关情|欲的抱着。
    他们是恋人、更是能在暴雨夜、飞雪天携手互相汲取温暖的人。
    “我姐姐自杀那天下午给我发过条短信,她问我在哪儿呢。我当时什么都没发现,我回她在实验室做物理实验,等下就回家,晚上要吃什么,我给她带。”
    “她没回我,我没放在心上,晚上我在客厅坐了会儿,到想吃宵夜才去厨房的,我们只有一墙之隔,如果我能早点儿推开厨房的门,或许所有事情都能不一样,都怪我。”
    萧恕低下头,埋首在乔卿久颈间,说得很慢,乔卿久抱着人,无语凝噎,她感觉到温热的水蹭到颈上,乔卿久侃了下,惊愕于指尖的泪。
    “不是你的错,你想不到的。”萧恕抬起头慌乱的想要抽手去擦,下一秒乔卿久死死握住了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摇头盯着萧恕,极肯定的讲,“不是你的错,真的,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无法预见、无能为力,我在呢,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萧恕没答话,他安静的用下颌抵着乔卿久的肩,只要微微偏头就能吻上她的脸,可他没有。
    眼前模糊一片,只有火光在跳舞。
    这是乔卿久第一次见到萧恕崩溃时候的模样,印象里萧恕就该是那种轻狂不驯、鲜衣怒马的少年人。
    似乎永远漫不经心,懒散的靠在墙上抽烟,从来不会走正门,遇上横栏就跨过去,飙车时候不到极限点不刹。
    因此你很难想象萧恕哭的样子,这就好像曾经的乔卿久没想过父亲会逝世般。
    印象太固有了,就更心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萧恕终于开了腔,他红着眼框,嗓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嘶哑且每个字说的都艰难,“我要离开南平几年,出国读个本科,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读完,然后回来。”
    今夜注定了来回有人不语,萧恕说完了,静默的变成了乔卿久。
    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同萧恕说上声别去。
    乔卿久只眨了眨眼睛,凝视着萧恕,指尖滑过他的眼角、鼻尖、最后点在薄唇上,她的动作很缓慢,像是要把萧恕的神情面容通通刻进自己脑海。
    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在几天前就听应长乐讲过,高二竞赛拿奖高三是不需要读的,直接跳级入学即可,萧恕没有当场签下。
    乔卿久做的心理准备仅限于萧恕会在明年九月比他先一步读本科,她这几天没开口,在等萧恕先开口,假若萧恕说自己准备gap一年陪自己,那么她肯定会回绝掉。
    能接受萧恕为自己做许多事、同样乔卿久也可以为萧恕做许多事。
    尽其所能,刀山火海都与你共赴。
    却绝不能接受对方牺牲自己的时间、前途来陪自己消磨。
    “这是萧叔叔的决定对吧?”乔卿久苦笑问。
    萧恕喉结微动,艰涩答,“是,他为我安排了麻省理工,我姐曾经读过的专业,我只要三年就能读完,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读书?”
    “挺好的。”乔卿久避重就轻答,“哥哥你也十九岁了,这样读的话就和正常本科毕业时间差不多了。”
    萧恕还想继续说,乔卿久没有给他机会。
    她倏尔吻了上来,唇齿纠缠间能感受到彼此的颤抖,她亲得很小心。
    没有人闭上眼,他们睁着眼接吻,眼睛里映着的只有对方。
    “我会等你回来,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手里什么都抓不住,我已经不再想要再失去了。”
    “你看,我们痛苦、害怕、挣扎、无可奈何,匍匐过那么长的路,我们始终在克服,因为还要活下去,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接受。”
    乔卿久眼睛里水雾氤氲,没有落下来,她敛着眸问,“你以后也会一直喜欢我吗,会的话,我会等你回来的。变心也没有关系,那就当我们只是共同走过一段路而已。”
    “你在想些什么?”萧恕反问,“我好像发过誓,除非我死了,否则你都没办法离开我吧,我觉得我最起码还有六十年可以活呢。”
    “啧。”乔卿久轻嗤,再度亲上去。
    长夜无眠,他们亲吻耳语。
    乔卿久玩着他的手指,“你和应应竞赛公布成绩之前,我许过愿望,说如果你们可以得偿所愿,我乐意付出任何代价,这代价是我们要异国两三年,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重。”
    萧恕蹙眉,“以后不许再拿自己许愿了。”
    雪下了一整夜,朝阳被掩盖了光芒,手机闹钟不合时宜的响起,乔卿久按掉后扯着萧恕的手覆在自己心口,笑得灿然,“听见了吗,我的心在跳呢,它说它痛。”
    气氛理应非常悲伤。
    然而萧恕蓦地抽回手,面无表情地讲,“我听到了,还发现了你胸不小,我硬了。”
    “……”乔卿久噎住,狡黠一笑,“那怎么办啊哥哥?”
    就特么的离谱,萧恕甚至怀疑这操作是乔卿久故意的。
    现在他没什么空悲秋伤春,她人坐自己腿上,原本做的好好的,但现在这就不合适了。
    萧恕叹了口气,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屋,我冲个澡,等下我们在聚一起哭?”
    “还哭毛线。”乔卿久用手背蹭蹭眼睛,假意打了个哈欠,“一宿没睡了,我请假,补个觉下午出去玩吧,带毛球去,进行下亲子活动,别以后回家猫都不认识你了。”
    ****
    说是各回各屋补觉,实际上没人能够睡着,乔卿久精神得不行,她看着星月天花板,思索良多。
    人如果只剩下一条路能走,那么毫无疑问的将会踏上去。
    可一旦选择多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乔卿久面前有太多路,舍不得萧恕大可以一起出国,高二出国读一年美高再申请本科,她英语和家境都足够好,看上去母亲和萧恕母亲司榕的关系也还不错,受不了半分委屈。
    可以继续读下去,参加高考,成绩尚且稳定,应长乐会教她,外加上降分和特长分,未必冲不了清北。
    可以转头出道,昨天的热搜不是《落幕》剧组买的,更不是她这边买的,挂到今早还有痕迹,自然的热度,况且自己还真挺喜欢舞台的。
    乔卿久难以做出抉择,但不想再用摇骰子和抛硬币的方法来听天命了。
    她在反复的思考里昏睡过去,起床后给父亲上了炷香,盯着那柱香烧完。
    然后给母亲和曾经联系过她的明星经纪公司经纪人都发了消息。
    应长乐和萧恕都不在继续读高中了,她一个人念下去没意思,况且有些人生来注定无法平庸。
    乔卿久对着天上人喃喃自语,“爸,我曾经想要和萧恕做世界最寻常的一对儿情侣,夏天窝在空调房里吃冰西瓜打游戏,傍晚饭后穿配套的人字拖遛弯,顺便买小蛋糕,萧恕选,我负责吃。爱情令人失去理智,我差点儿就忘了,他不是普通人,我跟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不能总逃避。我要配得上他,要今后有人提到他恋人时不觉得他眼光差,养了金丝雀。”
    “他在身边的话,我愿意做个挂件,寸步不离,既然不在身边了。那我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哪怕今后我与他远隔重洋,为各自的人生打拼奋斗,我要他打开互联网,轻而易举看到我的消息,这条路为我自己走,也为萧恕走,希望我没选错。或者说我要别人在提我名字时,以我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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