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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周边四面环山,举目眺望,只见层层迭迭的山峦云雾缭绕,每每雨过天晴,更是飘渺迷离,美不胜收。时值春夏之交,草木繁茂,举头望去,只见山花烂漫,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山脚下,有人盖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支起几顶布篷,上面挂了一个招牌,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不远处一少年男子正策马急行,看见那茶摊便放缓了行进速度,驱马踱步停在了那个“茶”字面前,一个翻身,利落下马,牵着马向伙计要了碗清茶。
    他自南方来,已经连续赶了几天的路,连日奔波却不显疲态,一张四方阔脸黑里透红,气色绝佳。他正口舌生烟,接过茶水也不顾烫,径直便往口中送。那伙计见状笑了:“客官从何处而来?可是渴极了罢,这般牛饮。”那少年一抹嘴,回道:“南京”伸手入怀取出几钱通宝付了茶钱,又问那伙计:“此处距京城还有多远?”伙计接过茶钱,客客气气地道:“不远了,骑马只要半天工夫便可进城。”他手一指正前方,说道:“一直向前走,打远处看见一个灰蒙蒙的罩子,那便很近了,这时节京里面暴土扬沙的,昨天才刚下过沙。”少年点点头,向伙计道了声谢,便翻身上马,继续赶路去了。
    行了不到半天工夫,果然见前面有一座城在黄灰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少年伸手入怀,捏了捏怀中的书信,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到了城里头。许是刚下过黄沙,京城的土路更显不堪,一脚下去半裤管的黄土,少年尽量避开土路,往青石板路上走,按照信中指引到了王府街的一处大宅院前面,这里便是信中所指当今锦衣卫掌卫事李大仁的府邸,今日当是他休沐的日子。
    他走到门前,径直扣响了门环,只听大门“吱扭”一声开了,出来迎接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打量了下这个其貌不扬的陌生少年,见他一身劲装,背后还背着一柄长刀,不由心下嘀咕,试探着问道:“可是找人?”少年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书信,说道:“小人武通,山东聊城人士,经南京一位贵人引荐,想要拜会李都督,还请老人家通报一声。”说着双手将书信呈上。老人定睛一看,那信封上写着“陆景贤”叁个字,是极为漂亮的正楷,霎时间瞪大了眼睛,赶忙说:“劳烦您先等等,我立即禀报老爷。”等不多时,那老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仆从,他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爷有请。”身后仆人过来牵马,老者引着少年进了内院。
    二人穿过大厅,向内直行,停到一处偏房中,还未及敲门,只听房内有人说道:“民间野史传说,概不能信,沉先生若想写出一部流传后世的信史来,还是应多走访考证才是。”那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颇为豪迈。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站在门外道:“那位武公子已经到了。”
    “进来吧。”屋里人道。
    那老者推开房门,让少年入内,自己便退了下去,将房门轻轻掩上。武通见前面站着两人,一人书生打扮,年过四旬,另一个是一名身材魁岸,红脸白衣的汉子。武通想起那人说过,这李大仁面红如关公,偏偏喜欢穿白衣,人群中甚是扎眼,这红脸白衣的大汉自然就是李大仁了,那书生该是刚才提到的沉先生。
    武通冲李大仁一抱拳,开门见山道:“小人武通,自幼在终南山学得一身武艺,今日经人引荐想在大人手下谋一个前程。”
    李大仁抚须大笑,像是甚是喜欢这少年的直率,他转过头去对那沉先生说道:“刚说到陆景贤,这不,他写信举荐了这位小兄弟。”又上下打量着武通,目露赞许之色,点点头:“不错,看着像个练武的人。”
    沉先生皱眉:“那陆景贤如今一个看守菜园子的,连个品级都没有,竟然还可以影响到京里?”又看向武通,有些不客气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武通张了张嘴,刚想回答,李大仁摆摆手,抢先一步道:“古人云举贤不避亲,这位小兄弟我看颇有些英雄气概,这就十分难得,那陆景贤也不是他什么人,勉强算姑父吧。”
    那沉姓书生仍是不依不饶,眉头皱的像是天津卫的麻花一样:“那就更不像话了。”
    李大仁哈哈大笑:“我知道沉先生做学问一向严谨,不然也不会特意找到我这个大老粗听些当年的旧闻逸事,我只有一句,切不可听信那些街边市井的传言对那人有偏见。”
    那姓沉的书生道:“我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历来民间口口相传能有一分真实便是不错了,还望李金吾能够知无不言。”
    李大仁却不说话了,似是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开口道:“要说看守菜园子……也看了快十二年了罢。陆景贤在永平帝时权势最赫,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宠得不得了。即便如此他却能支持秦王,足以说明问题,而我也就是那时与他熟知。”他突然转向武通:“我那时大概就像他一样。”
    那沉书生回身落座,端起茶杯,凝神倾听,武通也找了下手位坐定。
    “世人评价他多半骂他不忠不义,还做尽有悖人伦之事。他少年时做太子伴读,后来永平帝登基,待他着实不薄,他却支持秦王起事,这不忠是坐实了的。身为宦官,横刀夺爱,与有夫之妇牵扯不清,可更是为世俗所不容了,有悖人伦,这也没错。”
    沉先生本以为李大仁会替陆景贤掩饰狡辩,如今听他这般说反倒哭笑不得,说道:“所以到底哪里冤枉他了?”
    李大仁摇摇头:“这些事都是他做的,我并不会替他否认,只不过我与他相熟多年,知道他绝非大奸大恶之辈。如果要我说,他是一个奇人。”
    “一个奇人?”
    “对,我这辈就没见过他这么稀奇古怪的人。”李大仁笑了,又添一句:“可能还有他那位夫人。”他转向武通,看着武通的眼睛说道:“也就是你的那位远房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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