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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仁登时笑开了,“这话可不要叫你汗阿玛知道,你就当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哄哄他。”
    皎皎一本正经地道:“那只怕汗阿玛也会觉得晚了隽云一个,仍不欢喜。”
    “这种事夫妻两个商量做决定才是正经,你汗阿玛若是醋这个,那他可真是白活了这些年了。”娜仁轻哼一声,不过顺着皎皎的思路一想,觉着这也是没准的事。
    她不由轻叹一声,道:“隽云这些年,在咱们家是受了不少委屈。”
    皎皎目光柔和,“汗阿玛嘴硬心软罢了,不过……隽云这些年,跟我在外面是吃了不少苦,也多亏了他,我也算省了不少心力。如今既然打算回来,无论我想做什么,我还是会把他带在身边。”
    “你前次说立书院那事,”娜仁微顿了顿,道:“等想做的时候和我说,我虽然在这宫里一辈子,可有些忙,我还是能帮上你的。”
    “比如,您现在就能替女儿说动两位先生。”皎皎道:“若论子史书籍,愿景姨娘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寻常长于书本的女子,怕也没有愿景姨娘的思想开放。女儿是打算潜移默化给女子灌温汤,可不打算热腾腾地叫她们彻底倒向儒教礼法,程朱理学……呵。以理杀人,倒是厉害。”
    她轻嗤一声,面露不屑,目光凌厉。
    她讽笑道:“宋朝徽钦二宗无能,遭人俘虏,连累妻子女儿受辱,可为何那些最重名节的‘读书人’没有在受辱之后撞柱而亡或者干脆在一开始就以身殉国,而是用更严苛的礼法、贞洁来要求女子。无能懦弱之辈!”
    娜仁一时默默,只能跟着骂了一句。
    然后又问:“你说的的两位先生,另一位……是清梨吗?”
    “女儿本来想着,江南之地,女子善织造、能养家,地位比北方更高,在南边建书院,或许起步会方便些。而清梨姨娘若是到女儿那边,一来方便了女儿,二来也方便了清梨姨娘。有您作保,女儿在汗阿玛那里好歹有些面子,把清梨姨娘捞过去不是问题。”皎皎道。
    娜仁听着,一扬眉,“本来想着,那现在呢?”
    “现在……”皎皎用洁净的帕子擦拭手上枇杷的汁水,然后微微倾身,将手放在娜仁的手上,轻声道:“现在,女儿想多陪陪您。在北边办也好,女儿的身份摆在那呢,也能少了许多麻烦琐事。”
    娜仁道:“你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你弟弟弟妹都在京里,我并不寂寞。”
    “可女儿舍不得了。”皎皎说着,复又一笑,笑容郎朗,宛如烈阳,“京郊那边女儿有地,已经请人开始画图了。以女儿的身份,在北地办学,不止那些琐事,招生也会更方便些。就是不知,清梨姨娘嫌不嫌弃不过是从京郊的一处挪到另一处。”
    “她怎么会嫌弃呢?这种事情,她和你愿景姨娘都是最乐意的了。”娜仁道:“我回头和她们说,不过细节处还是要你和她们商议的。”
    皎皎道:“女儿省得,您放心。”
    自觉怀揣着女儿的重任,在皎皎动身离京之后,娜仁便准备往南苑去了。
    其实这不是急事,她纯粹是在宫里待厌烦了。
    清梨和愿景都不放心她,来了许多封信,满纸关切。自去岁太皇太后病重起,到如今已积攒了几大盒子,友人的关心总是叫人心里热乎乎又满满当当的。
    如今没什么事了,她在宫里自然待不住了。
    康熙并没反对,甚至叮嘱她在南苑好好放松放松,又不放心她的身体,安排唐别卿也包袱款款地跟上了离宫的大部队。
    如娜仁所料,对于皎皎的邀请,愿景和清梨都很乐意,细节处还要等皎皎回来之后详谈,娜仁说了一嘴,便开始安心地在南苑中过着快乐的养老生活。
    女子书院需要很长的时间筹办,皎皎如今人还在海外飘着,她费多少心都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有钱拿钱,有力出力,但这两样皎皎好像都不是太需要。
    ……失落。
    前朝为了立太子的事着实是僵持了一段时间,最终的结果就是原本跳得最高的八阿哥遭了呵斥,前头皇子大臣们群魔乱舞,后宫也不消停。
    娜仁干脆就没回去,在南苑快快乐乐地过起了度假生活。
    难得的是在此期间四阿哥和四福晋竟然加入了偶尔到南苑来给娜仁请安的行列,娜仁不得不从自己的快乐老家搬到行宫宫殿群处居住,大行糊弄之举。
    后来应该是得了康熙的话,四阿哥便不大过来了,偶尔在留恒带着楚卿过来的时候捎上些东西。
    清梨对此了然,“这是想抽身出来?”
    “是想要人以为,他抽身出来了。”娜仁淡淡地道:“也不错,他是个清醒的人,若不是我金屋藏了你们两个‘娇’,我还真可以顺手卖他个好。”
    听了她这话,清梨深深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你是打算押宝了?”
    “什么押宝?我这个人一向不搞那些赌博恶事!”娜仁直接忽略自己在宫里呼朋唤友搓麻将的那些年,十分正直地道:“我可是个正经人!”
    第175章
    事关权力交接这等大事,又路途遥遥,娜仁算着时间接到皎皎来的信,便知道她秋日里多半是回不来了。
    皎皎在外头有窝,应该还不小。
    这个娜仁是清楚的。
    不过如今看来,那里也快要成为柔维的据点了。
    “后浪推前浪啊。”娜仁叹了一声,却也知道若不是皎皎心有挂念,她也不会早早退下来,推柔维上位。
    但皎皎既然做了,就一定是心中有把握的。处于私心,她在确定皎皎没有委屈或者压抑自己之后,便没有再劝了。
    她又何尝不希望女儿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不说承欢膝下,一旬能够见一日也是好的啊。
    娜仁如此想着,还是提笔在信纸上写上“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在外万事缠身定要珍重身体……”
    “哎哟,让我瞧瞧,这是做什么呢?”清梨手持一把竹骨绘泼墨山水的折扇,摇摇摆摆地从外头走进来。
    娜仁撂下笔抬起头看她一眼,不由啧啧地道:“清梨,你现在真是亲力亲为把当年留在我这的优雅骄矜形象全部抹去。你现在……就活像个纨绔子弟,这走路的姿势,再牵条狗驾个鹰就更像了。”
    “嗐,我这叫潇洒。”清梨冲她抛了个媚眼,分明上了年岁,但因保养得极好,还如三十上下一般,眼波流转间风情横生,淡化了不笑时的凌厉与不怒自威。
    娜仁身子都酥了半边,好一会才道:“你有这劲头别冲我使啊……”
    “养男人哪有咱们凑在一处有意思?”清梨冲她眨眨眼,瞥了眼炕桌上摆着的匣子,见里头满满当当一沓信件,信封上都是“额娘亲启”。
    清梨一扬眉,问:“皎皎来信了?她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信里倒是没说,不过我看今秋是悬了,再等吧。”娜仁长长地叹了口气,吹干了墨痕,将信折好塞进信封里。
    清梨道:“这丫头可别不回来了,就把我和她愿景姨母吊在这里,不上不下的。我连换妆的法子都寻好了,身份也预备得妥妥,南方大族之女,闺中时素有诗名,早年出家做女冠,孤身未嫁,云游四方。若是这边差不多,我随时就还俗了。”
    以她如今在南边的势力,想要给自己安排这样一个身份并且落实倒是不难。
    娜仁想了想,问:“京中认识你的人可不少,你确定那换妆的法子靠谱?还有,你怎么不干脆就一直出家了,按你这说法,出家几十年的人了,匆匆还俗不合常理啊。”
    清梨就笑了,“我这不是割舍不了牛肉和黄鳝嘛。换妆的法子定然靠谱,如你说的,认识我的那些人如今还活着几个?除了没了的,多半也都老了,轻易不出门子,身份又悬殊,哪能见到我?我再稍稍改换下容颜,便无甚怕的了。”
    “那就好,你可别把皎皎拉下水。”娜仁道。
    清梨眨眨眼,登时眼角便泛起了泪光,如点点碎玉落珠挂在眼角,欲落不落,一面轻轻抽泣,一面捂着心口道:“相识多年,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你的偏心了……”
    “别演!”娜仁一把糊在她脑袋上,“一把岁数了,正经点吧。”
    正如娜仁所猜测的,皎皎直到季秋时分,最后一封书信传来,其中才说她已经动身回国,约莫腊月前能归家。
    在她到家之前,康熙再次给了他这一二年受了不少打击的儿子们一点甜头。
    大阿哥与三阿哥自然不被算在此列,仍然挂着可怜兮兮的贝勒头衔,除他们以外,四阿哥、五阿哥都晋了亲王,七阿哥、十阿哥得了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封了贝勒。
    同时,一直居住在钟粹宫后殿的戴佳氏被晋封为嫔,虽然没有赐宝印封号行册封礼,好歹也是个嫔位了,份例跟着涨了上去,好歹也算在宫里混出头了。
    戴佳氏对此倒是不大惊讶,平静沉稳地接了旨,定贵人却比她还要欢喜,拉着她温了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七阿哥升了郡王,十二阿哥得了爵位,戴佳氏又被封为嫔主,都是值得欢喜的事。
    她全无分毫落寞,只为戴佳氏欢喜,如此心性,也是十分难得的。
    佛拉娜对此颇有些唏嘘感慨,言罢用了半碗茶,忽地又说:“可当年再是交好默契,以为交了心的人,总还是会有渐渐走远的。”
    娜仁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本就不是抱着真正交心的想法走到一起的,又何求能够一生为知己呢?”
    这是大实话。
    佛拉娜听了,忍不住轻笑,似有落寞,又似是嘲讽,“可不是吗。不说这个了,太后七旬大寿,打算送些什么?”
    “绣了一部《金刚经》,绣在屏风上。”娜仁说着,心有余悸,“绣得我眼睛都要瞎了,佛经里的字为什么都那么生僻难认还难绣!”
    佛拉娜:“你这不是明摆着为难自己呢吗?……不过太后定然会喜欢这一份礼物。这阖宫里,除了太后,想来也没人能叫你用这一份心了。”
    她有些酸溜溜地说着。
    娜仁叹了口气,面带惋惜,“若不是晚生几年,有这待遇的和该是我啊!”
    想起这位娘家夫家混乱的辈分,佛拉娜嘴角轻轻抽搐两下,没说什么。
    皎皎正好是在腊月里回京的,彼时京中寒风正盛,娜仁拉着宁雅在宫里快快乐乐地啃羊蝎子,咸香适口的汤锅里滚着蔬菜并几样菌菇、豆腐。
    猛地听到响动,回头看到是皎皎拖家带口的,娜仁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吃独食被抓包的慌乱。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地想:反正皎皎回来之前只说近日到,又没说是今日到,她也不知道皎皎究竟哪天回来。不算吃独食,绝对不算。
    于是皎皎一家两口入内之后,娜仁颇为淡定地唤他们起身,然后喊人添了两副碗筷来,问:“柔维没回来吗?”
    皎皎笑道:“她忙着呢,怕是回不来了。”
    “哦。”娜仁也就是随口一问,心里多少有点底了,叫二人落座,又问:“给太后和你汗阿玛请安过了吗?一路回来还算顺当吗?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她絮絮问了许多,皎皎耐心地一一仔细回答着。
    果然,知道她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太后和康熙都很高兴,但见柔维没回来,不免又多操了许多心。
    太后是看得开的,私下还是不免悄悄问娜仁:“柔维是这回不回来,还是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她今年才多大呀,皎皎放她一个人在外头放心吗?”
    “柔维是经过风浪历练的,您就放心吧。”娜仁道:“皎皎是她亲额娘,还能害了她不成?以后会回来的吧,她阿玛额娘还在这边呢,总不能抛开不管了。”
    虽是这样说,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没底。
    但在太后这,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太后叹了口气,喃喃道:“也好,不回来也好。”
    娜仁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便也低着头,默默未语。
    皎皎素来雷厉风行,虽然答应了娜仁在她身边留了一段时间,还是要分神操持外头的事,书院择址开建是转年开春了,彼时陪太后过了七旬万寿,皎皎便跟着娜仁去了南苑。
    也不知她和清梨与愿景都说了些什么,把俩人搞得一腔热血沸腾,胸中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燃烧,随时可以撸袖子上战场那种。
    娜仁就笑看着她们,季春初夏的阳光已经很晃眼了,她躺在躺椅上看着院子里的人,不由眯了眯眼,却又止不住地笑。
    多暖和的好天气啊。
    第176章
    一切事情步入正轨,皎皎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筹办书院事宜,康熙听闻女儿能留在国内,别说是办女子书院了,就算是把安隽云休了换个额附他都会双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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