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染。”很久没提这个名字了,程渝提起来的时候竟然觉得还是有一点喉咙发干。
也是。
这辈子没见几个亲人,失去了自然还记得。
“你姐姐那个情况最好不要怀孕,他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怀呢?”
程渝笑了,眸光透着几分血腥,说:“那人是个同性恋,我姐做了同妻,他要孩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给父母一个交代,他自己不上,让跟他好的那个男的上,我姐当时不知道是不清醒还是被骗,最后真的怀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月份大了,打不掉,我只能寄希望于孩子有概率是个健康的。”
概率这问题,从来都是为了辜负人存在的。
林夭夭每次听这些都觉得心慌,后来的故事她其实也知道了,也差不多能将程渝的成长背景拼凑起来了,可她觉得缺了很重要的一环,她眯眼问道:“你父母呢?你从小是孤儿吗?你跟你姐都是孤儿,你们怎么分开的?还是你自己也不太知道?”
程渝僵住了。
他身上出满了汗,此刻已经冷下来了,他的人生中很少听见“父母”这个字眼,很陌生,凝眸看了一眼林夭夭,他道:“林夭夭你知道染和渝都是什么意思吗?”
考语文吗?
小姑娘一时语塞了,调动自己不怎么好的语文成绩想了想,说,“染好像不是什么好含义。”
程渝用热水洗了洗她的背,说:“渝,是改变的意思,我被起这个名字的含义,我养母说可以总结为四个字,就是死性不改。”
“我和我姐的名字都不好,也就说明我们的出生都不符合父母的期待。所以父母是什么,没什么好想的,我也没见过他们几次。”
他们或许是被抛弃的。
明白了这一点的林夭夭突然之间心口很疼,她回忆起小学的时候在医院家属楼,她和陈诗雨总凑到一起说父母的坏话,说父母的小秘密,叛逆期的时候两个人还一起离家出走过,父母相爱,疼爱子女这种事,她觉得是这世间最顺理成章的事情,林夭夭知道自己的世界很小,世上的悲惨却很多,可真正碰到的时候她却不忍直视。
“等等,”小姑娘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那不就是说你没上过学吗?你没上过学?你学都没上过?”
她“哗啦”一声从水里起来了,整个人很是惊惧。
曾经程渝说过她父母不会同意他们谈恋爱,她还觉得怎么会呢,他们能差到哪儿去,误会解开就好了,可是程渝没上过学?!!
程渝靠在浴缸背上,淡淡笑,想抽根烟。
“你没上过学你怎么研发什么美容项目给仇瑛他们呢?你有什么瞒着我吧?程渝。”
程渝拉她下来,给她埋水里,毕竟空气太冷会感冒,他道:“我没有毕业证不代表我是个傻子,夭夭,我和你传统意义上认识的那些人不一样,我也不在意那些,我是个不合规矩的存在,也从来不遵循着规则做事,不过为了你我会改,你父母想看那些的话我可以做,你不怕,好吗?”
你不怕,好吗?
这个人,神秘到令人发指,随便换个谁都不可能这么不明不白和他在一起,林夭夭甚至这一刻想吼他把身份证护照之类拿出来看看,她浑身发凉,可程渝最后这个话,卸下了他所有的防备。
因为他此刻的眼神,有些虚弱,像倒映着最温柔的月光,比她每一次看到的都可怜。
小姑娘嘴里像是含了一块湿透了的棉花,她嘴唇嗫嚅了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足足过了好半晌,她才说:“没关系的。”
“我从小到大体能都很差,最害怕考体育,初中考试我妈找人给我瞎填的体育成绩,高中时候高考突然取消了体育测试,我还挺高兴,后来上了大学还要考体育,我都崩溃了。800米一定要合格才行,否则就当挂科处理,那不但奖学金可能拿不到,最后能不能毕业都很困难。”
“我们学生会有一个学长人很好,他说你800你跑不下来是因为你跑得太少,你太恐惧跑步了,等你真的开始练习你就知道你是可以做到的,尽管很难,很远,很慢,可是有一天会做到的。”
“我上学期,擦着及格线合格的,我跟着大部队掉了队,后来一个人孤零零参加补考,老师跟我关系好说给我放水算了,我说我练了一个月让我跑跑看,我就真的跑及格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程渝。
动了动嘴说:“有些事就试着去做做吧,应该也可以做到的。”
“你这么混蛋,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
“………………”
空气静谧。
水好像快凉了。
程渝半晌才抱住了怀里那娇软的娇躯,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笑了,他总觉得自己强迫了林夭夭,如果真想得到她的话恐怕有万里长征需要去走,他没想到他的小姑娘突然主动朝他迈了一小步,还鼓励似的朝他招手。
这一刻的感觉像心愿成真,没被辜负。
“夭夭……”
“林夭夭,我这辈子真的没爱过什么人。”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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