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突大营正北方三里处的草丛中,只见一队大约五千人的骑军,人不语马衔枚,正在抓紧时间休息。
这一队人,就是没有在林州围剿那一万哒突人,而是奉王铮将令彻夜驰援庸州,不久前才赶到哒突大营北面的先头部队,带队将领就是雁山的中军司马曹显曹将军。
此时,曹将军也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约摸着将士们已经歇了有两刻钟时间,他就站起身来轻声说道:“将士们,准备上马杀敌。”
随着曹将军起身上马,其余五千将士也都默默起身,跨上战马擎出战刀。
看了眼身后影影绰绰的众多黑影,曹将军知道,此一战后,这么多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弟兄,从此后将会有许多人埋骨此处。
可是,军令如山,为了皇上,为了大郑的亿兆黎民,他不得不这么做。
“段校尉,你也知道,来时王将军就说了,就算战死至我一人,我也必须把哒突的大营烧个干净,今日一战,能不能解庸州之危,能不能把哒突人杀得胆战心寒退入北方的草原,全看你我今日这一仗了,若你我幸不辱命,随后赶来的我大郑军士必将士气大振趁势掩杀,庸州城内也会出城接应,哒突军必然大败。若你我不能完成使命,那么嘿嘿,我大郑四万将士,均将葬身在这庸州之外了,段校尉,你能做到我吩咐你的事情吗?”
“曹将军,我是你一手提上来的,你还不知道我?我段蹈啥时给你丢过人?你就瞧好吧!”
曹将军身侧一个歪眉斜眼,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的军校,打扮的和普通哒突士兵几乎一模一样,他笑嘻嘻地回答道。
“那好,你我兄弟多年,我信你。庞校尉”曹兵扭向另一侧问道。
“今日一战,庞校尉先走一步,曹某随后就来。”
“好,下辈子咱们弟兄还做兄弟,还当大郑的兵,庞某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着诸位兄弟一起喝酒吃肉,驾。”
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兵看着曹将军笑了笑,说完后就一催战马,带领四十多个骑卒,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不过三里的路程,可谓是转瞬即到,在距离哒突大营一里时,庞校尉和属下突然加速,直冲哒突军的大营北门。
此时哒突大营里的守军已被惊动,正在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当口,庞校尉顶着箭雨一马当先,手中长枪接连挑翻两架拒马后,就连人带马轰的一声撞在了北门的木栅上。
不撞开北门的木栅栏,曹将军就冲不进大营,段校尉就不能焚烧哒突大营的粮草,庞校尉之所以说是先走一步,就是因此。
此次哒突大军突袭庸州,本想着一鼓而下,转瞬就会杀进庸州。再说,他们也没想到林州守军会出城围歼了城外的哒突人,并且连夜奔赴庸州杀向他们的大营。
所以,毫无防备之心的哒突大营,所有栅栏也就基本属于根基不稳粗制滥造的豆腐渣工程。根本经不得大郑四十多个死士连人带马亡命的猛-撞。
庞校尉和手下刚刚撞开哒突大营的北门,曹将军已经带着所有骑军拍马杀到,冲进营门后一边砍杀一边向南猛冲,此时,早已伪装好了的段校尉,带着四十多个穿着哒突军服的手下,冲进哒突大营后就下马伏地,然后看准时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郑军冲营,哒突军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就开始阻截反击,一霎时,哒突大营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
庸州城头,早已得到曹将军传信,正等的心急火燎的杜严杜将军,一看数里外哒突的大营突然就乱了起来,并且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火苗,知道曹显曹将军正在猛冲敌营,就连忙打开城门,带领早已准备好了的所有轻骑,大喊一声,冲向敌营接应。
曹将军带着将士死伤过半,堪堪冲到哒突大营的中心,就受到了哒突军拼死狙击,他被重兵围堵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就见哒突的大营南门,突然就爆发出了猛烈地厮杀声,知道这是杜将军赶来接应,曹将军于是振奋精神,继续搏杀。
曹将军杜将军会合后,刚要转身向南门猛冲,就听身后不远处的北门附近,又传来了代老将军老当益壮声如洪钟般的吼声。
“姓曹的小子莫急着走,老夫也杀进来了。”
“还有老夫,廉威来也,哒突狗受死。”
“哈,连两位老将军都来到了,那就别急着回庸州了,继续杀吧!”杜严纵声大笑,然后一勒马缰,和曹显一左一右,向哒突大营的纵深杀去。
自此时以后,哒突的大营火势越来越大,而从东面彻夜赶来的大郑轻骑,一波接一波的却越来越多,庸州城内的守军更是倾巢而出,连步卒边军民夫都冲向了哒突大营开始死战。
哒突军只顾接战不断涌来的大郑将士,人心惶惶,无暇救火,导致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顿时就火烧连营,把偌大的哒突军数里方圆的连营烧的一片狼藉,空气中的焦糊味,木香味,被火焚烧后的死尸味儿等一股股难闻的气味儿,充斥鼻端。
等王铮辰时整赶到战场时,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他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遍地的死尸。
他暂时能做的,就是打扫战场,给那帮从昨夜戌时初就开始厮杀,然后夙夜转战二百多里,又厮杀了半天的将士们擦屁股。此时,代老将军带着所有的大郑将士和轻骑,还在追杀溃逃的敌军,没有回来。
此役,哒突军大败,丢下了两万多具的死尸和无数的兵甲战械,没带走一片云彩,仓惶退回了草原深处。
此次郑军和哒突军的会战,以郑军伤亡四万多人大败后,又毙敌三万余众大胜结局,勉强算是不胜不败,总算挽回了点颜面,没让皇上太愧对大郑的黎民百姓。
战后,皇上在并州看到王铮给他送去的军报后,总结说:微臣末酱善于用兵,是坛子好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上带着文武重臣,别的啥都没说就回了上京。
战后,从各卫镇抽来的将士各自归建补充兵力,皇上带来的威武神武羽林三个军的将士,也都随着他回了上京整编。
战后,雁山行营失去了战时的作用,也已经开始裁撤,除了皇上这个大总管自动去职外,段副总管战死,他兼着的雁山提督也空缺了下来,代老将军指挥不当致使首战大败,回京诉职领罪,也随着皇上走了。
可让王铮纳闷的是,没人理他。
皇上不理他,雁山行营已经都不存在了,代老将军被撤职,段副总管战死,却没有撤了他的雁山行营副总管的职务,也没撤了他的五品将军衔,甚至,就连皇上的亲军统领戴忠,也没有接到别的军令和皇上的口谕,没有随着羽林军回上京,还一直一天到晚带着天子剑,跟在王铮的身边晃荡。
兵部也不理他,没有派大员正式授予他五品将军的印信和将军服饰。但也没说他不是朝廷的五品定远将军。因为,虽然他没有将军印信将军服饰,但他头一个月五品将军的俸禄,和此次大战后的钱粮布帛等等奖赏,雁山提督府已经派人给他送到李家洼了。
朝中的宰相们也不理他,此次他战功赫赫,朝廷没有封赏不说,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宰执们装聋作哑,和兵部以及皇上达成了少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