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去的都是在雁山有家有口的,王铮当然也不可能勉强,他亲自去了趟卫府,卫晃虽然还没回来,但卫府还有留守人员,把不愿去上京的六十二人办了手续,让他们依旧回后军听命,等军功册造好后再论功行赏。
又拜访了几个比较亲厚的好友,如并州知州贾林,推官韩松。和娘以及翠姑去了趟李家洼,祭拜了老爹。
他还以兄长的身份,代表山娃去了石堡镇老赵家一趟,就是山娃的丈人家,送了不少礼物。他没想到,他现在的官太大,山娃的丈人一看上柱国亲自进了他的家门,吓得只嚎了一嗓子,全家顿时鸡飞狗跳跪了一地。
王铮尴尬地出了老赵家,然后又带着礼物去了老徐家,他想把翠姑的事情和她婆家说清楚,翠姑反正也是个寡妇。
大郑律法鼓励寡妇改嫁,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娘不能干涉,出嫁从夫,夫婿死了,就算公婆也管不了,以后,翠姑就和徐家没有关系了。
王铮的想法是,人往高处走,他以后想在上京给翠姑找一家好人家,哪怕是做个填房,总好过她在李家洼孤独终老。
大胖子徐祖辉,就是翠姑的公公,他自然不敢违拗上柱国的意思,何况王铮说的也在理,他唯一的要求是,想要一张王铮拍卖过的宝贝。
是的,他认出王铮了,他没想到,这位眼前的上柱国,就是一年前穷困潦倒拍卖东西为生的那个年轻人。感叹王铮命运的同时,精明的徐祖辉又抓住了一次机会,要宝贝。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翠姑就和他家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不要白不要。
王铮答应了他,回家后就和翠姑要了一张一元的纸币,派人送给了徐祖辉。一元纸币,就让翠姑和徐家没了关系,很划得来。
再不去上京就是违旨了,王铮便租了几辆大车,采买了不少雁山的土特产,同样是在一个天还未亮的早晨,让娘和翠姑坐上车,带上小狼,以及几个买来的家人丫环,还有三十八个亲卫,一行人悄悄出了并州,上了去上京的官道。
“哥,山娃啥时去上京啊?”六月的天,早上的天气才是最清爽的时候,娘和翠姑坐的车就没放帘子,翠姑拢了下垂下来的刘海,对车旁边骑在马上的王铮说道。
王铮虽然早就对娘和翠姑解释过了,可她们还是对山娃不放心。
“不超过一个月,他这两天就从草原回来了,中军先在庸州休养整顿,然后才会回并州的大营,论功行赏后,那些在捷报上出现过名字的,功劳大的一些人,会去上京接受皇上的接见。也有可能,他们是由皇上亲自封赏。那时就能见到他了。让娘也别急,一个月,很快的。”
“娃,咱们去了上京,以后就不能回来了么?”山娃娘也担心地问道。他男人的坟地在李家洼,她百年之后也会埋在李家洼男人的旁边,可上京距离李家洼太远了,一千多里,不能随时给自己的男人清理坟头上的杂草,她心里就总不是滋味儿。
“怎么可能?娘,去了上京,就我自己不太自由,出上京城四十里之外,就必须在兵部报备,山娃和你,和翠姑都自由啊!随时可以去任何地方。爹的牌位咱不是带着的吗?平时就在家里祭拜他老人家,逢爹的忌日,我和山娃都会回来给爹扫墓,娘就放心吧?”
“唉!那上京的家,是咱真正的家吗?不会和并州的那个家一样吧?”山娃娘还是有些担心,并州的家是官上的,虽然不用掏租金,但住在不是自己家的家里,总是有点别扭。
“当然不一样,并州的家只是咱的临时住所,我不在并州任职了,那个地方就得腾出来让给别人住。上京的家不一样,上京的两个家就和咱李家洼的家一样,以后永远都是咱家了。哦!可能还有点不一样,那是皇上御赐的,估计不能卖了换银子。”
“你这憨娃子,皇上御赐的宅院,这是多大的福分,就是让你卖也不能卖了呀!”山娃娘被王铮的话逗笑了。
笑了就好,王铮不想让善良的山娃娘每天郁郁寡欢。
“再有几个月山娃的孝期就够了,到时候我给他办一场排排畅畅的婚礼,风风光光地把老赵家的二丫头娶进门,过一年再给你老添一个孙子,让你老随便玩。”
“哈哈!我孙子是玩的吗?你这个憨娃子,就会说笑。”山娃娘已经完全舒展开眉头,离开家乡的愁绪被王铮的话冲淡了不少。
一路上,王铮和娘以及翠姑,看风景讲典故,把自己知道的奇闻趣事说了个遍,倒也不算寂寞。
再说,娘和翠姑,虽然有离开家乡的不舍,但人往高处走,王铮现在出息了,连带着,她们也就慢慢地接受了现实,开始憧憬起上京城里的家,会是个什么模样,城外的家,又会有多大的规模。据王铮的亲兵说,王铮现在的官职,在整个大郑已经是很少有的。
论品级,他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假如不算皇上的叔叔兄弟等那些皇亲国戚的话,他只比首辅低了一级,和六部尚书是同级。
论武职,他和代老将军同级,是大郑现有的两个上柱国之一,是所有边镇柱国将军的上级领导。要知道,军中的规矩极多,也极其严格,令出必行,关键时刻,一件小事被砍了脑袋也是正常,谁都没办法。
论爵位,公侯伯子男,他是开国伯,封于洛阳县。爵位倒不是多高,上升的空间还很大,但他是实封五百户的开国伯,这就有点吓人了。
具体的,那个亲兵也不太懂,他只知道实封五百户的开国伯,比虚封一千户的开国侯还实惠。
爵位的品级太多太复杂,别说那个亲兵,就是王铮现在也弄不懂。他和那个亲兵知道的差不多,都是只知道实封的比虚封的好。具体好在哪里?亲兵说,好就好在是实封不是虚封。好吧!和没说一样。
圣旨只说让王铮病体痊愈就回上京诉职,却没规定王铮什么到上京。因此他也就不急,一路上带着娘和翠姑游山玩水。
娘和翠姑还没出过远门,王铮也想让她们见见世面,看看雁山以南越来越秀丽的风景,就逢庙就拜,遇寺烧香,但凡是名胜古迹,必会游玩一番。这一次,可让娘和翠姑大开眼界。她们还不知道,除了雁山以外,世上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好风景好去处。
直到十多天后到了上京进入城内,娘和翠姑又被深深的震撼。上京城太大了,人太多了,大街上太热闹繁华了,楼太高了,远处的皇宫太巍峨壮观了。
顺着官道一路走来,王铮早已猜到,现在的上京,就是后世的开封。他也就更确定,这个莫名其妙的大郑,就是另一个空间里的北宋。
这么说,洛阳,离这里也不远嘛!
一路走一路打听,长安街三十八号,长安街所有人都知道,三十八号的门牌就在大门的左首墙上,也好找。王铮来到自己的将军府邸,看了看皇上御笔亲题的‘王大将军府’五个金字璀璨生辉,心里很是满意,心说皇上虽然防着他,可这待遇却给的不低。
可将军府大门紧闭,里面也是鸦雀无声,他心里纳闷,传旨的兵部侍郎周通不是说,房相怕他初来乍到不好安顿,还给他派了几个丫环仆女以及下人吗?这咋没动静?
申四上前敲了敲大门上的铜环,好一阵之后,才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四十多岁下人装束的男人打开门探出头,一脸睡眼惺忪的迷糊样子,不高兴地问:“谁呀?干嘛的?还有人来这找人,真是奇怪。”
“你是这府里的下人吗?”申四也很不高兴,他手按腰刀皱眉问道。
上柱国大将军进京回府,这些下人本该每天等在十里外的官道上迎接才是,哪有上柱国都到了门前,下人竟还在睡觉的道理?
“是啊!啥事儿?”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个下人再是个下人,可他也是上柱国将军府的下人,自然不会把申四这个只穿着校尉军服的小军官放在眼里。
“我是大将军亲兵校尉申四,这是我的腰牌,大将军回府,快打开大门迎接。”
“哈!”那个下人一声冷笑,一边接过申四的腰牌准备查验,一边不屑地说:“就你?呵呵!就你们这几个人?”下人对着申四身后指指点点,差点点到王铮的鼻子。
“哈!我们家大将军就这个仪仗?大将军在哪呢?哪呢?我怎么看不到?哈!还糊弄我王二,我在宰相家里干了那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我就是王铮,快开门吧!”王铮忍不住插嘴道,这个下人,太姬八啰嗦,太看不起人了。自己遇到的两个本家,咋都这么二啊!
“你?就你哈哈,这么年轻,胡子都没一根,我们家大将军会是你这种人?”王二明显不信,王铮汗了一下。
王铮太年轻,还穿着便装,确实不像传说中的上柱国大将军。
“咋?你见过你家大将军?他长啥样?”申四存心想要王二好看,就戏谑着问道。
“我家将军我倒是还没见过,可我估摸着,我家大将军既然能立下泼天般的功劳,怎么着也得是个百战沙场的老将,总得有五六十岁吧?嗯!络腮胡子是必须要有的,一身大将军的紫色绯色袍服也是要有的。好了好了,不和你们这些娃娃闲磨牙了,老夫再去睡会儿。”
那下人说着话就要关门,申四抢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大门,把王二撞的猛然倒退几步就摔了个屁蹲儿。
“来人呐?有人硬闯大将军府,快”王二没命地大叫,可他刚叫了这一句,一把明晃晃的就架在了脖子上,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正在嘎嘎叫的鸭子被卡住了脖子。
“呵呵!你从哪来还回哪去吧!我王铮可不敢用宰相府里出来的下人。”说完这句,王铮就搀着娘的胳膊当先进了大门,后面申四和翠姑也依次进入,亲兵们摘下门槛,协助车夫,把数辆骡车直接赶了进去。
随着王二的喊声落地,又出来了不少男女,众人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和硬闯大将军府的王铮等人拼命。直到申四再次重申大将军回府,所有人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还真是大将军从雁山回来了。于是,呼啦啦就跪了一地。王二更是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悔恨的要死。
“申四,家里还没有管家,你就先担着,所有事情先看着办,我送娘去后院歇息。”
在并州时,由于家里人少,再说也不是自己的家,王铮就只买了两个丫头伺候娘和翠姑,买了两个无依无靠的仆妇洗刷做饭,还有两个下人干些重活,这次也都跟着来上京了。
可是这里和并州不一样,这里以后就是王铮在上京的家,家里人会越来越多,事情也会越来越多,还有城外的洛阳伯府,都需要人手打理。人再少就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