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胜手中抓着一坨湿哒哒的纸,盯着邢澈足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丧气地把纸丢掉,转回身拿了件干净衣服。
他单手揽住邢澈肩膀,轻手轻脚把人扶起来,一边解衣服扣子,一边自己咕哝,“给你换件衣服,这件太湿了。”
他说完,侧头瞄了眼邢澈,倒在自己肩上的人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反应。
鹿胜低笑两声,捞起邢澈胳膊给他套袖管,“还以为半杯水能把你泼醒,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倔。”
鹿胜动作顿了下,如今一切都已安稳下来,曾经种种仿若做了场令人后怕的梦,他连回忆都谨慎。
但邢澈却真真实实因为那场颠覆联盟的战役昏睡到现在,鹿胜心里一直是愧疚的,可话从心里转到嘴边却变成一丝埋怨,“当时我让你跑,可你这个人啊,最爱做的事就是逞强。”
他拉过邢澈另一只手,手臂上的肌肉明显萎缩很多,如今甚至比他的还要细。
当初鹿胜是把自己赌进去的,他想过要借助邢澈的力量,也想过即便邢澈不帮忙,他也要一腔孤勇。
“我本来是计划赌上自己一条命的……”鹿胜环住邢澈,在怀里轻轻抱住,可现在赌上一切的人,换成了他。
鹿胜将头埋在邢澈颈窝,独属于邢澈身上的苦香味如今被更苦的药味替代,原本宽厚的肩膀,也变得单薄到令人心疼。
“邢澈,你准备什么时候醒过来?小心我哪天没耐心,真丢下你不管……”
他的声音闷在邢澈肩头,轻的几乎都要被喘息盖过,明明是句威胁的话,听起来却像在哀求。
鹿胜长叹口气,刚要抬起头把人放下,便感觉腰侧攀上点力道。
他瞬间屏住呼吸,扭头去看自己怀里的人。
午后的阳光洒进病房,将纯白拢上光晕,邢澈半边身子浸在阳光里,睫毛尖如沾染星光,倏而抖动两下。
鹿胜有些难以置信,瞪着眼睛盯住邢澈,像在看期盼已久却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邢澈紧抿的唇微微张了下,喉结滑动,却没发出声音。
“醒了?”鹿胜眼中瞬间点起光亮,嘴角不自觉扬了上去,“我去叫医生。”
近三个月来,鹿胜几乎从没真正笑过,邢澈转醒,于他而言,无疑是最高兴的事。
邢澈恢复的很快,十几天后便可以下地走动,而两人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对于之前的事鹿胜不说,邢澈也不问。
这天照例做康复训练,鹿胜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看训练师指导邢澈做一些动作,很简单的转体后接弓箭步,邢澈做了几次都没成功,机体协调能力简直令人堪忧。
鹿胜单手撑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开始轻叩桌面。
邢澈注意到一旁鹿胜的反应,做完这组练习便对训练师说先休息下。
他这次受伤大多伤在内脏,而且昏迷期间医生也一直给他注射肌肉维持剂,加之以前身体素质良好,如今的恢复速度已经可谓惊人。
邢澈走到鹿胜面前,汗水几乎将他发丝完全打湿,衣服此时也湿透,紧贴在胸口。
“是不是等得很无聊?”他的声音带着浓重地气喘。
“没。”鹿胜向后靠住椅背,歪了下头,眯眼笑道:“就觉得你有点笨。”
邢澈挑眉,转身坐在他旁边,盯着鹿胜没说话。
“干嘛?”鹿胜舔舔唇,目光不由定在邢澈起伏的胸口上,人虽然瘦了不少,但这家伙的身材却依旧那么好。
邢澈拉住鹿胜的手,模样很是认真,“笨会不会让你不耐烦?”
“嗯?”鹿胜没反应过他在说什么,愣了两秒才想起邢澈应该是听到了那天他说的话。
鹿胜不禁笑出声,看邢澈模样紧张便觉得越发好笑。
邢澈完全没被带动,拉着他的手又捏捏指尖,“回答我,会吗?”
“怎么?怕我不耐烦丢下你跑了?”鹿胜浅珀色的眸子半眯,“你现在可是联盟最高长官,千拥万戴的,不差我一个人。”
“成成……”邢澈拉着他的手攥得更紧,“你知道我不是这么想,你知道我是在乎你的,可我也想明白你的感受。”
鹿胜收起了些笑意,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这笨吧,分很多种,要是笨的恰好不合我心意,那我没准真会走。”
邢澈欲言又止,目光从鹿胜发顶游移到红润的唇珠,而后足足盯了半分钟。
鹿胜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想把手抽回来却没成功,便侧头躲开那道灼人的视线,“干嘛?我嘴上有东西?”
邢澈倏而笑了,“没,我在想,我是不是笨得无可救药。”
鹿胜也跟着笑起来,瞥他一眼,却把话峰一转,“对了,我昨天听小海说鹿辛远最近情况不大好。”
“嗯,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哈雷斯上将对他下了狠手,虽然打在后脑的一枪没有致命,但想醒过来有些难。”
邢澈没再多说细节,哈雷斯上将和科林对鹿辛远可谓恨得深沉,他们的家园被联盟所毁,那种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
据说搜救人员是在应急医疗处置室里发现的鹿辛远,他身上不知被谁打了十几种针剂,找到时人就已经假死过去。
这些邢澈没对鹿胜提起过,也吩咐身边的人不要对鹿胜透露,他知道鹿胜这人只是表面强硬,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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