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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桑柔没猜,只斜瞥着顾晞。
    顾唏只好接着往下说,“今年南边丰收,大米一船一船涌进建乐城。
    “戴计相说,他天天看着下面报上来的各个码头的米船数,正急着从哪儿省一笔钱下来,买米以防谷贱伤农,谁知道,建乐城的米行,家家都是一船一船,不要钱一样的买米,他就让人去各家米行盯着看。
    “看了几天,说是买米的农户骤然增多,一问,说是因为卖棉花,平白得了一笔钱,听说大米好吃,最养人不过,家家都买,少的买几斤,多的,几十斤是上百斤的买。
    “戴计相说这事儿得谢谢你,一边是没了从前的米行,如今粮船直接卖给米铺,顺当得很,还多收了不少税钱,另一边,棉花的事儿,也多亏损了你。”
    “我收米行是为了抢钱,没抢着,还贴进去不少,棉花不关我的事儿,下次你替我解释解释。”李桑柔摊手道。
    听到李桑柔让他替她解释,顾晞顿时笑出来,一边笑一边点头,“你放心!”
    几句话间,如意已经指挥着诸小厮,摆了满桌子饭菜上来。
    浆水面,宽汤少面,酸汤鱼,荷叶鸡,透亮的鱼脍,清炒嫩藕,糖莲子,菜不多,看起来清爽适口。
    李桑柔和顾晞吃了饭,挪到水台上,李桑柔端着那碗糖莲子,慢慢悠悠吃着,看了眼顾晞,“什么喜事?”
    “我今天上午就忙了一件大事!”顾晞拎着长衫前襟,抖了抖,放下,看起来简直有几分黑马的得瑟之意。
    李桑柔忍不住由看而瞥。
    “请了你那位乔先生,和太医院两位太医一起,给大哥……”顾晞挥了挥手,含糊道:“查了查。”
    李桑柔坐直了上身,“为了大婚查的?查的怎么样?”
    “嗯。”顾晞看着李桑柔,片刻,才嘿一声笑出来,“很好!”
    “很好?我记得你说过……”
    “是说过,我一直以为,大哥三条腿都瘸了,是他跟我这么说的,我也亲眼见过太医给他诊治。
    “大哥说,是姨母交待他的,他那个学道的师父,也是姨母悄悄找给他的,是那个老道士,给他配了药。”
    顾晞的话顿住, 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我一直以为,那几年,我和大哥一样艰难,现在才知道,大哥比我艰难了不知道多少。
    “先皇想方设法试探大哥,女人男人,各式各样,不停的试,大哥是硬生生熬下来的。
    “先皇试探了两三年,就放了心,那之后,大哥才稍稍能缓过口气,可还是不敢大意,直到大哥立太子之前,夜里睡觉,那个老道士都要守在床角。”
    李桑柔慢慢呼出口气,“周家大娘子不用守空房了。”
    顾晞一个怔神,随即高扬眉毛瞪着李桑柔。
    李桑柔一边笑一边挥着手,“那位老道士呢?还在宫里?”
    “大哥登基前一天走的,说是熬了这么些年,快受不住了,要回山里,清风明月的,好好养养。”顾晞十分感慨。
    “真是真人不露相,从前他在大哥身边的时候,我常见他,总是觉得他是个招摇撞骗的老骗子,没想到,倒是个有真本事的。”
    “你大哥不容易。”李桑柔感慨了句。
    “嗯,好在,熬过来了。”顾晞拿过李桑柔手里的莲子碗,扎了只糖莲子,扔进嘴里。
    第324章 借机
    .
    乔先生跟着堪舆先生和挖冰窖的行家看了四五天庄子,一大清早,就往顺风总号找李桑柔去了。
    乔先生抿着嘴绷着脸,神情严肃,径直冲到李桑柔面前。
    “从扬州启程那天,到现在,两个半月了,我就没有一天能安安心心做点正事儿!
    “我今年都三十九了,还能活几年?这一耽误就是两个半月!
    “这一天天,急死个人!”
    李桑柔被她这股子急切愤慨,喷的上身后仰。
    “我不能再看什么庄子了!我得去做我的正事儿!”乔先生接着喊道。
    李桑柔上身再往后仰,下意识的觉得,她喊这两句的时候,该用力挥几下胳膊。
    “你说完了?”李桑柔干脆把椅子往后拖了拖。
    “说完了!庄子我不看了!”乔先生紧绷着脸。
    “第一,你才三十九,还能活很多年,至少还能再活个三十九年吧。
    “第二,那庄子你看不看,我哪管得着啊?你爱看看,不爱看就不看呗。”
    乔先生被李桑柔一句爱看看,不爱看不看,说的呆了。
    “只不过,到处看庄子,是给你们挑你们以后要用的地方,你们要的那一片地方,是人烟稠些好,还是人烟稀少些好,是靠山还是临水,诸如此类,这些,只有你们知道吧?
    “堪舆的先儿最擅长的,可是挑墓地,挖冰窖的更不用提了,凭这些人看,你能放心?我无所谓,又不是我用。”李桑柔接着道。
    乔先生闷了好一会儿,“我们几个轮着去,要不,等他们挑好了,我再去看。”
    “随你!这是你的事儿,你自己安排。”李桑柔摊手。
    乔先生嗯了一声,转身要走,李桑柔叫住她,“我养了只胖儿,一只小男狗,你能不能帮我,给它,”李桑柔顿了顿,“去个势?”
    “你找煽匠不就行了。”乔先生简直想翻白眼。
    “煽匠太粗鲁,再说,也是给你一个练刀的机会,你总不能光割尸首吧,总得在活物身上动动刀,活人不行,活狗活猫活老鼠,拿来练刀不是正好。”李桑柔笑道。
    “猫狗我们都用过,老鼠太恶心。”乔先生皱眉。
    “老鼠多好,又多又小,嫌野生的脏,你们可以自己养,养一只狗的地方和粮食,可以养几十只老鼠,甚至上百只,多到你随便用。”李桑柔笑眯眯。
    乔先生呆了呆,接着皱眉,“老鼠跟人,差多远呢。”
    “个儿差得远,其它的差不差,你得割开看看才知道,是不是?”李桑柔一幅诱惑模样。
    “容易养倒是真的,也不心疼,从前在山里,猫狗养了一年多,养大了,要用的时候,经常下不去手。”乔先生沉吟起来。
    “试试么。”李桑柔眯眯笑。
    “嗯。”半晌,乔先生嗯了一声,再看向李桑柔,郑重确认,“我不去看庄子了,我要去忙我的正事儿了!”
    “我从来不管你们的闲事儿!”李桑柔摊开手。
    ………………………………
    刑部任尚书占用了一排儿两大一小三间屋,边上的小间,归任尚书身边头号幕僚曹先生使用。
    曹先生一件件拆开刚刚送到的案卷,扫过一遍,在面前分成几堆。
    一件件拆看完,曹先生拿起建乐府衙递过来的厚厚一摞卷宗,一页页翻着,细细看过,拧着眉想了想,再翻一遍,站起来,走到门口,探头出去。
    正蹲在门口细细刷着幞头的小厮忙抬了抬下巴,“回来了。”
    曹先生嗯了一声,拿着卷宗出来,进了旁边两间大屋。
    “有要紧的东西?”任尚书正写着什么。
    “陈留县哑巴的案子,陈留县那边重新查证的东西到了,和那位付娘子说的,并无二样。”曹先生说着,将卷宗放到任尚书案头。
    “噢,还挺快。”任尚书放下笔,拉过卷宗,一目十行扫着。
    “这会儿,这案子正是万人瞩目,好机会啊。”曹先生笑道。
    “嗯,确实是难得的机会,此事宜急不宜缓,我这就进宫请见,皇上很关心这个案子,得禀一声。”任尚书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过官帽,戴在头上,抱起卷宗往外走。
    没多大会儿,任尚书就一头热汗的赶回来了,一进屋,将卷宗递给曹先生,摘下帽子,接过小厮递上的湿帕子,擦了热汗,和曹先生笑道:“皇上说,不宜久拖。”
    “那就是越快越好。”曹先生笑起来。
    “嗯,来,咱们议议,一,这案子在哪儿审,是在建乐城,让陈留县那些证人过来,还是到陈留县去审,二,这案子不能只是府衙审理,最好三司会审,毕竟,是已经判定的案子,三司会审,不算不合规矩。
    “第三,该怎么审,怎么判!”任尚书拍着卷宗。
    任尚书和曹先生对卷宗,细细商议了一个来时辰,定下来一二三,叫了刑部几位侍郎进来,再商定了诸般细节,分派下去,各自去忙。
    傍晚前后,付娘子得了府衙递过来的信儿,隔天去找了陆贺朋和米瞎子,三个人对着案卷,细细商量了一整天。
    傍晚,付娘子去了趟大牢,将隔天就要重新开审的信儿,告诉了哑巴。
    这场重新开审的案子,付娘子得了信儿那天,建乐城府衙就放出了告示。
    审案子的地方,也由府衙大堂,改到了贡院门口。
    府衙大堂不算小,可一来,这次来审案子的,有刑部任尚书、大理寺寺卿和御史台主事儿御史大夫,再加上负责审理讯问的白府尹,府衙那大堂,可就太挤了。
    除了审案子的,从陈留县拉过来的证人和苦主,少说也有二三十人,再加上衙役,堂下更挤。
    再说,府衙大堂很不利于看热闹。
    照任尚书和曹先生商量的,这案子,就挪到贡院门口审理。
    得了回话儿那天,白府尹就和应推官往贡院门口看了又看,定好了在哪儿摆官案,证人站哪儿,闲人免进的线拉到哪儿等等。
    到了开审前一天,应推官看着搭起了芦棚,摆好官案,各处布置好,只等第二天开审。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看案子的最佳位置,比如离得近的树桠上,某块拴马石上,闲人免进那道线的头一排,早就被人坐上蹲上,抢得了先机。
    黑马和小陆子、蚂蚱、窜条、大头几个人,转了一圈,竟然一个像样点儿的位置都没有!几个人一起跺脚后悔,大意了!
    李桑柔没过去看热闹,和平时一样,坐在顺风总号后院里,对着清亮的河水和对岸的角楼,悠闲自在的盘帐看话本。
    付娘子头发挽在脑后,插了根白玉簪子,一条素白裙子,素白抹胸,一件素白窄袖褙子,昂着头,干净利落,气势昂然。
    陆贺朋跟在付娘子身边,抱着厚厚一摞卷宗证词等等,准备随时递给付娘子。
    米瞎子蹲在证人那一片地方的角落里,拄着瞎杖,一幅愁苦模样。
    被建乐城府衙和陈留县衙役们带过来三十来个证人,以及苦主杜五媳妇,挨个从大车上下来,穿过汹涌的人群,被带到官案前。
    哑巴一身镣铐,叮咣响起,穿过人群,经过那一群证人时,站在最前的苦主杜五媳妇一声尖叫,扑上去,一把抓住哑巴的头发,伸手就往哑巴脸上挠。
    “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的贱货!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没死!贱货!骚货!不要脸的东西!”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放开她!你这个泼妇!”
    “你才是贱货!你放开她!衙役呢!都是死人吗?”
    “她骂的是骚货!她哪儿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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