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了早饭,李桑柔打发黑马去看看马家姐妹怎么样了,黑马抱着嗷嗷乱叫的胖儿,一路和胖儿吵着架,赶往城外皇庄。
李桑柔和大常一起,刚出了炒米巷,迎头就撞上了如意。
如意忙紧前几步,拱手欠身,笑道:“大当家早。我们爷吩咐小的过来跟大当家说一声:文先生要替公主挑一处陪嫁用的菜园子,文先生说,只他一个人去,不大好,非得让我们爷陪着,我们爷推脱不得,今天只好陪文先生去看菜园子了。”
李桑柔眉梢微扬,顿了顿,噢了一声,看着如意,等他接着往下说。
如意看着李桑柔那一幅要接着听下去的模样,忙欠身陪笑道:“就是这几句,王爷没再交待别的。”
李桑柔再噢了一声。
就这几句?那他让如意跑这一趟,就跟她说这几句干什么?
他跟她说这些话,多余了。
“老大有什么打算?”走出几步,大常闷声问了句。
“什么什么打算?”李桑柔反问了句。
“王爷。”
“王爷怎么啦?”李桑柔看了眼大常。
“前儿老左说,你要是嫁进睿亲王府,他是不是能算个陪嫁管事儿,还说王府的管事儿不好当,瞧着挺愁的。”
“我不会嫁进睿亲王府,不会嫁人。”李桑柔语调淡然。
“老孟和老董也说过这事儿,老孟说,你嫁不嫁人,都是大当家,大家伙该做什么事儿,还是做什么事儿。”大常接着道。
李桑柔脚步微顿,再次看向大常。
“我跟黑马他们几个,也这么觉得,你不嫁人是大当家,嫁了人,还是大当家。”大常没看李桑柔。
“大常啊,咱们认识,十年了吧?”李桑柔语调感慨。
“快十一年了。”大常闷声道。
“这么些年,自始至终,都是我往前走,你们跟着我,包括老孟他们,我从来没有因为你们,怎么怎么样过。
“一直以来,都是你们跟着我,不是我为了你们。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不嫁人,不嫁进睿亲王府,不是因为你们,而是,我自己要这样。
“我有很多事要做,我喜欢自由自在,毫无牵绊的自由自在,我不会因为喜欢什么,就舍弃自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自剪翅膀。
“你们跟着我,是这样,只有我一个人,还是这样。
“所以么,老左怎么想,老孟他们怎么想,你们怎么想,跟我,都没关系。”
“嗯!”大常一声嗯,尾音上扬。
李桑柔顿住脚步,斜瞥往上,看着大常。
大常被李桑柔看的尴尬起来,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不是,我没……那个,是黑马,说什么要是老大当了王妃,我们几个,要是住进王府吧,就跟下人一样了,要是不住进王府吧,就我们几个,那怎么过日子?
“没别的意思,我没有,黑马也没有,他就爱瞎讲。”
“你们最近太闲了,闲出花儿来了!”李桑柔哼了一声,“去找一趟老孟,让他和老董立刻过来,我有事儿交待。”
“好!”大常爽快答应,往前一段,拐进另一条巷子,大步流星,脚步轻快,去找孟彦清。
李桑柔进了顺风总号,迎着老左满脸的笑,由看而斜,片刻,抬手在老左肩膀上拍了拍,“好好做你的顺风管事儿。”
“是!”老左下意识的赶紧应是,看着李桑柔过去,站在原地,不停的眨眼,大当家这话,这是什么意思?这话,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一会儿得问问常爷!
李桑柔烧了水,沏好茶,孟彦清和董超就到了。
李桑柔示意两人坐,给两人倒了茶,从孟彦清打量到董超。
两人大约听大常说了什么,迎着李桑柔的打量,两脸干笑。
“有两桩差使,你们两个分头安排。”李桑柔冷着脸,直接说正事儿。
“西南海上,有几个大匪帮,其中之一,是侯老大的侯家帮。
“侯老大身边有两个女子,都姓马,是姐妹俩,其中长姐,被那些匪徒称为马大嫂……”
李桑柔仔仔细细说了侯家帮,马家姐妹,以及何水财等等前情,才接着吩咐道:“今年三月里,海匪侯老大犯境海门,海门驻军捉到了不少侯老大的人,现在关在通州府大牢,这中间,有些是马大嫂的人。
“老董挑些人,先过去通州城,好好看看这些人,分清楚哪些是侯老大的人,哪些是侯强的人,哪些是马家姐妹的人,再放出话,要把他们全部斩首示众。
“等马家姐妹到了,配合她们劫狱救人时,把侯老大的人杀了,侯强的人,挑一个留下来,给马家姐妹备用。”
“是!”董超应声干脆。
“先去找一趟王爷,马家姐妹的事儿王爷知道,跟他请一道手令,这事儿,得请通州府衙协同。”李桑柔接着吩咐道。
“是。”董超这一声是里,那股子说不出的味儿浓的孟彦清狠瞪了他一眼。
“不该想的事儿,别想的太多!”李桑柔冷哼了一声。
“是。”董超一声是后,猛咳了一声,“没敢多想,那个,我先走了。”
“听完再走。”李桑柔转向孟彦清,“放出去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卫福呢?回来没有?”
“他们去的地方有近有远,得到下个月底。卫福前儿刚走,他说想好好看两天,得个十天八天。”孟彦清欠身答道。
“先挑几个人,分两拨,带上桑字旗,往文大将军和杨大将军军中,告诉他们,我打算收拢些海匪,让他们跟在军中,有海匪的信儿,留心听着。
“这件事儿,在杭城时,我就和文大将军和杨大将军说过了。”李桑柔接着吩咐。
孟彦清欠身应是。
“其余的人,分成几批,赶往西南各处,留心打听所有海匪的信儿,你和老董过去之前,西南暂时由卫福统总。
“等马家姐妹养好伤病,你和我一起启程,先到通州城,再赶往西南。”李桑柔接着道。
“是!”孟彦清和董超上身挺的笔直,一起应是。
第348章 伤心潘
老左送了当天的邮袋过来,李桑柔拆开,一封封理好,该交出去处理的,叫了大头过来,给陆贺朋等人一一送过去,余下的几卷,是枣花递过来的女学帐册。
李桑柔对着帐册,仔细核算了一遍,铺开地舆图,看着和枣花仔细商量后确定下来的各地女学,算着一年的总帐。
女学要一家家开出来,费用要一点点增上去,几年后,女学都开出来,正好军邮结束,顺风的收益,还是裹得住的。
她这边还有孟娘子那边的收益,药材叶家的收益,用来灵活调度,做她随眼看到,随心想到的事情,差不多了。
她那条从南到北的简陋版高速路,就靠东南沿海的海匪们了,希望他们能富裕些。
李桑柔细细盘算着一笔笔的银钱,再一次盘算起修路的人手。
这条路怎么修才最便捷又利益最大,这事儿太大,又过于复杂,她和她这些人,肯定不行,得找那个皇上,这事儿得尽快。
还有统筹修路的人选,这个人极其重要,人品和能力,都得能担得起,她手里能用的人,已经拨过来拨过去的盘算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没有!
她认识的人中,倒是有一个,她觉得肯定能行,就是那个王章,可王章这会儿,正领着襄樊,下一步,就是一路帅司或是漕司,再往上,一部尚书,或是相位,都不是不能想。
李桑柔往后靠进椅背里,翘起脚,慢慢晃着,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拿了纸笔过来,一笔一划,给王章写了封信。
信很短,寥寥几句,全是大白话:她想修一条从建乐城直通杭城,未来,也许直通福州的宽阔大路,像修建乐城的御街那样修,路两边各留出一丈宽,种上树。
写好这几句话,李桑柔提起纸,看了看,十分满意,再签上李桑柔的大名,放进羊皮信封,用封漆仔细封好,正好黑马回来,李桑柔接过胖儿,将信递给黑马,吩咐他到前面铺子,把信递送给襄樊府尹王章,越快越好。
黑马递好信回来,拖了把椅子,坐到李桑柔旁边,一边看着兴奋乱窜的胖儿,一边和李桑柔说着马家姐妹的情形。
“没见着乔先生,李师姐说顺顺当当,说马家姐妹厉害的很,说乔先生动刀时,马家姐妹都没喝麻药,硬生生撑过来的,她和几个师弟按着的时候,都没怎么用力,马家姐妹就是自己咬牙不动,瞧李师姐那样子,佩服得很。
“我站门口瞧了一眼,说是喝了药刚睡着,李师姐说,得等养好,少说也得半个月,不过,有个三五天,就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就是不能多走。”
李桑柔凝神听着,嗯了一声,正要吩咐黑马去找一趟清风,她要见见皇上,院门里,一阵脚步急促,潘定邦一头扎了进来。
李桑柔和黑马齐齐看向潘定邦,在河边钓鱼的窜条和蚂蚱,也被惊动了,扭头回看,胖儿吓的嚎的一声,一头扎进黑马怀里。
“你看看你!瞧你把胖儿吓的!”黑马抱着胖儿捋着毛,瞪了眼潘定邦。
“怎么啦?”李桑柔惊讶的潘定邦。
潘定邦那幅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下一步就腿一软扎在地上,就地化成一滩软泥。
“我都,不想活了!”潘定邦一屁股瘫进黑马拖给他的竹椅子里,话音没落,眼泪下来了。
“咦!你这是怎么了?你媳妇不要你了?”黑马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窜条和蚂蚱支上钓杆,三步两步窜过来,一左一右,仔细打量着潘定邦。
“不是。”潘定邦有气无力的挥了下手,“我太难过了,我真,不想活了!”潘定邦抹了把眼泪。
“端盆水来,再拿个帕子,侍候你们七公子洗把脸。”李桑柔吩咐窜条和蚂蚱。
窜条和蚂蚱端水拿帕子,还体贴的渗了半壶热水进去,端到潘定邦面前,拧了湿帕子,递给潘定邦。
“不用。”潘定邦说着不用,却伸手接过帕子,按在脸上,用力的擦。
“喝杯茶,上好的香茶,透透气。”黑马倒了杯茶,递给潘定邦。
潘定邦接过茶,仰头喝了,将杯子拍到黑马手里,长长吸了口气,“实在太难过了!”
“谁欺负你了?”李桑柔再次打量潘定邦。
“唉!”潘定邦一声长叹,冲李桑柔摆着手,哽咽难言。
“缓缓,别急。”李桑柔安慰道。
黑马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捋着潘定邦的后背。
“我好多了,你手太重!”潘定邦拍开黑马的手。
“我没敢用劲儿!”黑马收回手。
大常也从仓库里出来,站在黑马后面,看着潘定邦。
“唉!实在是,难过!”潘定邦抹了把脸。“宁和,不是要嫁人了么,我大哥,现在不是在礼部么,最近礼部事儿多,今天早上,散朝后,他就没回家,大嫂就让我带点儿吃的给大哥送过去。”
李桑柔往后靠在椅背上,顺手摸了把瓜子,听潘定邦特有的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