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琅身上养尊处优的气质与三年前的语白如出一辙,眼中均是写满了茫然与不安,她是过来人,懂她的心境 ,上前温声安抚,以至于容琅在这个冷漠的地方,最先对她吐露了自己的过往。
语白听完,生出怜悯,上学、住宿对她都是百般照顾。
纵使如此,容琅过惯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又受得了这边的极端条件?
公开的淋浴间,让她感受不到半点人权,校车不大,却要挤满二十几个人,有些女同学总是喜欢喷廉价劣质的香水,让她闻了只觉一阵头晕眼花,班上同样鱼龙混杂,男同学甚至还会用不堪入耳的言语来骚扰她。
忍受半个月后,她仍旧吃不香住不惯,日渐削瘦,打电话与老姆妈抱怨哭诉,她多想离开这里呀。
老姆妈在容家帮工几十年,虽薪资不薄,可她一人养完儿子供孙子,钱全被拿去叫他们买了房,对她实在爱莫能助,只劝她放平心态,接受事实。
容琅指责她见死不救,家里没败的时候,她拿的好处可不少,现在主人有难,她就不能把她接出去吗?她是不是忘了她曾经对她的好了?
老姆妈被她激情辱骂之下挂了电话,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失业后,被儿子、孙子嫌她不中用,六十多岁的年纪,在城里想找份工作,人家也会再三犹豫。
思来想去,她起了回乡下养老的打算,儿子、孙子知道后,只差没双手赞成,火急火燎地给她收拾好了行李。
她实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多想有个人来替她养老送终,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帮她?
拎着行李走上双层巴士,到了第八个红绿灯时,巴士好巧不巧,停在了原本的那座徐氏大楼旁。
往事种种浮现在眼前,老姆妈念在主仆情谊一场,不计前嫌,趁着法院尚未将容家的房子判给债主,忙不迭地赶回去,将那容徐两家老爷子亲笔写下的定亲函找了出来。
有了这东西,容琅那孩子或许还有个靠山。
她将东西送至福利院,容琅起初不肯见她,还是语白再三劝解,她才红着眼睛出来。
老姆妈让她去上海找徐家的后人。
容琅听到后虽然高兴,转念一想,又有些拉不下这个脸。
那是她爷爷在她才出生时订的亲,后来徐家去了上海,爸爸常驻香港,两家之间已鲜少走动,现今她容家都败了,就贸然上门让人家娶她,不被赶出来才怪。
老姆妈骂她傻,就算徐家珣不娶她,为了避免这桩婚事被闹大,也会给她一笔钱花,有了钱,她就可以租间单身公寓,不用在这里和其他人挤。
容琅心动了,收下东西,她还要考虑考虑。
老姆妈自认已为她指了条明路,怎么选择看她自己,又交待她,就算这条路行不通,也要好好努力,考所好大学,将来才有机会重跨精英阶层。
容琅点头,没有告诉她,在这所乱烘烘的学校,她根本就集中不了精力,成绩早就跌到了十名开外,考大学?她原是准备出国读艺术系的。
老姆妈还要赶车回家,没有多加逗留。
容琅再没有礼物能送她,只能目送人离开,拿着那封定亲函发呆。
语白自门外走进来,容琅像是见了救星,将所有事情告诉她,让她替自己谋划。
到底要不要过去?她与徐家珣的婚约,父亲从来都没有和她提过哪怕一次,徐家想必也早已抛之脑后,她要叫人羞辱了可怎么办?
语白听完心下大骇,翻开那张定亲函,待看到徐盛年的名字之后,她眼中刹时亮起了幽光……
“阿琅妹妹。”家汇轻着步子走进来,见她穿着一身渐变星空鱼尾裙,他立马走上前,扶着她的肩左看看右看看,笑问:“这是陈叔为你设计的?可真漂亮。”
阿琅摇头,吞吞吐吐地说:“是、妈妈带我去买的。”
“妈妈?”家汇颇为吃惊,“你妈妈不是……”
“家汇哥哥的妈妈让我叫她妈妈。”阿琅感到尴尬,讨好地看向他,“家汇哥哥不会生气吧?”
家汇愣了愣,随即反问:“我气什么?要你喊就是拿你当女儿在看,阿琅你就顺她的意,叫她妈妈好了。”
只要妈妈开心,别再恨他,就是收一百个妹妹,他也不反对。
家汇想到来意,他牵着她的手,“阿琅,我带你去外面玩吧,爸爸待会赶回来,家里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
阿琅压低声音,“家裕哥哥会有事吗?”
“不大清楚,我两边都不想得罪,更加不乐意去当中间的炮灰。”家汇带着她走出房门,走廊尽头,方毓女士双手抱胸,“把他的护照、身份证、签证、银行卡给我,琴房里的乐器他没资格带走,书和衣服全部给他丢出去。”
家汇猫着腰小跑下楼,看到家裕一脸坚决,他张了张唇,“大哥,我不想失去你,你要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会难过死的。”
“都说了是巧合!”家裕虽跪了两个小时,吼起人来,中气十足,将家汇震的耳膜有点胀,他点点头,“好吧,大哥,那我祝你幸福。”
反正,胳膊拧不过大腿,爸爸回来,总有办法治他。
他到冰箱里挑了些水果、三明治和牛奶装在书包中,回过身想叫阿琅再挑些时,她竟跑到沙发上把软垫放在了家裕腿旁,“家裕哥哥,地上太硬了,用这个会好点。”
“不用了。”家裕为爱癫狂,“连这点苦我都受不了,我又拿什么去保护希甄?你们谁都不能再阻止我们!”
他这句不知道是在对阿琅说,还是给自己洗脑。
家汇被雷得手中的苹果都惊到了地上,一路滚到墙角,他摸了把眉头,“阿琅,跟我走。”
大哥现在他就是用十辆火车也拉不回来,越反对,他就爱得愈浓愈深,家汇当惯了主角,懒得在大哥的世界里当龙套。
他牵着她的手,绕着房子走了半圈,到泳池边那颗老榕树下摆起了野餐。
阿琅看完手机里的讯息,疑惑地问道:“家汇哥哥,家珣哥哥是只有过年才回来吗?”
“差不多吧。”家汇抬眸,“你要找他干嘛?我总是听你提起他。”
“好奇,家裕、家汇哥哥我都见过了,家珣哥哥还没见着。”阿琅想岔开话题,抱起牛奶仰头就喝,因为太急,有两滴从嘴角处滑落至脖颈处,仅差三公分就要弄脏衣服,家汇见状,忙凑上前,用舌尖为她化解了这一危机。
他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都忘了对面的人并不是方晓棠和傅思怡。
第12章 诱饵 嫁家汇
那阵湿意从她的锁骨处往上,一路延续到了她的唇边。
四目相对,家汇蓦地回神,他究竟在做什么?
阿琅没有躲闪,将手中的牛奶递给他,柔声说:“家汇哥哥,你喝。”
她的意思是她觉得家汇这么做是在和她抢这瓶牛奶,她是外人,吃的住的都是徐家的,他喜欢,她当然要让着他,他才是这个家的小少爷。
家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行为,阿琅这个台阶,他不下也得下,轻应一声,他接到手中,连喝了两口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末了,又联想到这瓶口才被她触碰过,他偷瞄了眼她那张颜色好看形状饱满的樱唇,很快就挪开了视线。
他真是丧心病狂,阿琅是妹妹,他在想什么呢?
家汇拿着泳衣跑到榕树后面换上,直接扎到泳池中,以此来获得一丝清凉,可大脑没听他的使唤,他满脑子里都在思考一些灰暗的画面。
他与阿琅又没有血缘关系,那和外面异父异母的妹妹有什么不同?
不,还是不同的。
那些妹妹,可以今天玩,明天抛,阿琅行不通,她要当了真,每天两人共处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氛围不大好。
另一个他却反驳了这一个他。
她人就在身边,那他想的时候岂不是随取随用更加方便?
阿琅一个孤女,无处可去,被他欺负也不敢告诉他父母,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算下来,可能阿琅会比方晓棠还要识趣些。
不行不行,家汇扇了自己两耳光,阿琅已经够可怜的了,再去欺负她,他还是个人么?
他在水中自我拉扯,阿琅坐在岸边,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
家裕、家珣都不愿当继承人,那徐家就只剩下家汇了。
她想要徐家破产,徐家双亲不堪负重双双跳楼,叫徐家后人和她一样变成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前提是她得嫁给他,将来她才有机会实施这一计划。
她从赵语白变成容琅,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尽管,她根本就看不上徐家汇这个金玉其外的败类。
眼下正值正午,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虽头顶参天大树,温度仍灼得阿琅额间泛起了一层细汗,她脱下脚上的钻面凉鞋,半卷起裙摆,将双腿泡进了泳池中,不时抬手为自己扇风。
抛出诱饵,鱼儿很快就上了钩。
家汇正朝这边游来,浮在水面换气时,他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她那条白到快发光的美腿。
“阿琅。”家汇向她招手,“热就下来,凉快凉快。”
阿琅羞怯摇头:“家汇哥哥,我不太会。”
“怕什么?有我在呢。”家汇将她用力拽下来,阿琅踩不到底,吓得立马环住了他的脖子,两只脚没有着落扑棱起来,眼睛里写满了惧意。
家汇仅穿了条泳裤,被她膝盖蹭了蹭,他舒服地差点哼出声,阿琅把他才压下去的念想又放了出来。
她身上的面料是很薄的水丝面料,虽有好几层,可打湿之后,就逐渐趋于透明,她毫不自知,贴着他的胸膛求饶,“家汇哥哥,我害怕。”
“别怕,有我跟着你呢。”家汇单手轻松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到池子中间,“是不是凉快了不少?”
阿琅点头。
“那就开始游吧。”
阿琅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家汇笑着警告:“我数三二一,你不游,我就走了。”
阿琅发出一声哭腔,家汇捏她的下巴,“撒娇也没用。”
阿琅只得松开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往前面游去。
她的头发是天生自然卷,齐腰,被水打湿后,漂浮开来,和身上那条鱼尾裙搭在一起,像极了传说中的美人鱼。
家汇在后面看得心动不已,潜在水中跟着她,暗自感慨下次得让她穿百褶裙,鱼尾裙遮得太严实了。
等等,打住,他怎么又在想了,谁都可以,阿琅不行。
那要是阿琅先喜欢上他呢?是不是就可以了?
适时,阿琅换气不顺,被呛了两下,眼眶发红,看到家汇游到跟前,她立马像只八爪鱼似地扑到了他身上,“家汇哥哥,我只敢到浅水区。”
家汇将她睫毛上的水珠擦去,把自己的护目镜摘下来为她戴上,笑着说:“这和水多水少没关系,我来教你。”
——
博汇集团总部,徐盛年开完会,连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到了宅子里面,家裕见到他,谦逊地叫了声“爸爸”。
“别,我自认没有你这种儿子。”徐盛年走进书房,方毓已等候在此,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均是叹息。
“他这是要气死我!”徐盛年坐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整个上海、北京,不止不止,全国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养了个好儿子,他非但不怕死,还心胸宽阔帮人家养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