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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候机厅里,阿良问乔安:“你打算……你打算把你姐姐葬在哪里。”
    乔安说:“不知道,或许葬在我老家,或许葬在我生活的地方。”
    “乔安,你姐姐让我在她死后告诉你,她爱你,她要让你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我知道了。”
    “乔安。”
    “怎么了。”
    “不要恨你姐姐。”
    “我知道。我不恨她。”
    乔安低下头看了一眼捧在手里的骨灰盒,说:“你到底是谁。”
    阿良说:“为什么这么问。”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和我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怀疑我和你姐姐的死有关系。”
    “是的。我不想掩饰。你我本就是陌生人。”
    “可我对你并不陌生,乔安。你姐姐把她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
    “快点告诉我,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至今也不确定我与你姐姐是什么关系。朋友?有点模糊。恋人?又根本不是。亲人?更是不可能。如果非要用一个准确的词语定位的话,那‘朋友’再合适不过。”
    “你为何不阻止她。既然你们是朋友,那你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她逐渐堕落。”
    “我何尝不想阻止。可是我无能为力,乔安。她最后是被那个黑人给控制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故意消失,我发了疯一样到处找她,可是我根本找不到。我也曾试图帮她戒毒,我将她锁在房间里,我以为她不出去就会没事。可当我回家的时候,打开她房间的门,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她不停地用头撞墙……”
    乔安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阿良。
    阿良接着说:“终于有一天,她趁我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从那以后,我便一直没找到她。直到警察局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好在,她还能记得给我打电话,呵呵。”
    阿良自嘲地笑了两声。
    “你怎么会和她认识。”乔安问。
    阿良说:“许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大学生,因为出了一点事情所以我退学了。至于出了什么事情嘛……其实说说也无妨。我当时所在的学校有许多非洲留学生,非洲人,你想想,他们有几个是想认认真真的学习的。有一天晚上我看到几个黑人要非礼我们学校的一个女生,我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收拾了他们。至于结果嘛……呵呵,结果就是我主动退学,因为校长居然要我向黑人道歉,呵呵,搞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我的父亲在这里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还蛮大的,何况我的父亲压根就没想或者说根本不在乎我上不上大学,他起初的打算是我高中一毕业就跟着他经商,可我不同意,最后他没办法,只能由着我去了。子承父业嘛,可以理解,但是我对经商这件事压根提不起兴趣。后来我退学了,我父亲没有像一般父亲那样苦大仇深,反而异常兴奋。没办法,我也只能妥协了。只是好景不长,我父亲的公司出了一些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我也说不清,总之后来我爸的公司倒闭了,我爸也破产了,更不幸的是没多久我爸就被查出了肺癌。现在我想或许我爸的肺癌跟喜欢抽烟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决定性的,真正决定性的应该是受到了破产的打击,他辛辛苦苦攒下的事业和积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我们家当时为了还债已经将所有值钱的东西给卖了,包括房子车子,我、我姐姐、我父亲和我母亲一家四口人挤在几十平米的破房子里,这种落差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为了给我父亲治病,我们东拼西凑,你猜,我们借了多少钱?两千块!真的只有两千块!那些平日里与我父亲称兄道弟的所谓的朋友兄弟,一个一个地避而远之,见了我就像陌生人一样,至于我们那些所谓的亲戚,见了我更是像见了瘟神一样。
    “所以,没办法,我们只能靠我们自己。我从一个富二代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出租车司机,我姐姐还好点,她上过大学而且还顺利地毕业了,因而最后在一家培训机构当了汉语老师,就是那种专门教老外中文的老师,你懂吧。我的母亲,瞒着我和我姐姐偷偷地在外面捡破烂……我之所以会知道,只因为我开车的时候看到了……算了,不想说这个了。总之,高昂的医疗费让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愁眉不展。后来我父亲还是走了,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可还是没能救得了他。我的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半年后,我母亲也跟着父亲一起走了。但我并没有因此而绝望,因为我想只要姐姐还在那么家就在,只要有家那么我就有一个依靠,不会孤单。可是后来,我姐姐认识了一个美国人,她跟我说她要去美国,临走时她把她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我。可我要写这个干什么,我对她说你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不要抛弃我。我姐姐哭了,我知道一切无可挽回了,所以我只能祝福她。现在看来,我姐姐嫁给那个美国人真的是个错误,因为那个美国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有一次我劝我姐姐赶紧离婚,我可以养她,甚至可以养她一辈子,可是我姐姐拒绝了,我不明白缘由,而且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接过我的电话。但我每个月都能收到她寄来的美元,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再与我联系。”
    乔安说:“或许我能理解你。”
    阿良说:“是吗?”
    “事实上我姐姐与你姐姐有许多相似之处。她来到这里后也不愿意与我联系。”
    “或许吧,”阿良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继续往下说。刚才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给你姐姐的出场做个铺垫,接下来就要说到你姐姐了。有一次我去夜店拉活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我看到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拉着一个身穿紧身连衣裙的女孩往车里拖,当然那个女孩就是你姐姐。我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我就一破出租车司机,惹得起谁啊。但听到你姐姐声嘶力竭的叫喊我还是没有忍心。我下了车,在垃圾桶边捡起了一个啤酒瓶,我跑过去,朝那个男人的头上狠狠地砸过去。老子平时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女人的男人。那个男人惨叫一声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看到你姐姐站在原地发愣,我对她喊道:‘发什么呆,快走啊。’我拉着你姐姐就往车里跑。辛亏我们跑得快,我们刚一上车,从夜店里就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大概是六七个男人,他们一人搂着一个漂亮姑娘,看到他们自己人倒在地上嗷嗷大叫时都傻了眼,或许在他们心里像他们这么有钱的人在这个社会只能欺负别人而不可能被别人欺负吧。你姐姐问我为什么要救她,我说我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一种本能吧。你姐姐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很美,真的很美,我形容不出那种笑容有多么美,总之看到你姐姐那种笑容我就无法将她和夜店酒吧这种地方联系在一起。我问她她要去哪,你姐姐说她之前吃住都是在都是在夜店里,她没有家。我说你不能再回去了,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你姐姐说她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她问我难道要我来养她?我说可以。你姐姐斜着眼看我,捂着嘴笑着说我不可能养得起她,她问我知不知道她一个月光用在化妆品上的费用就要好几千块,她说我一出租车司机能挣几个一千块。我说你能花多少我就能挣多少。然后她又笑了。她说她现在身无分文,我说没关系,我可以养她,她说她需要拿什么来报答他,我笑着说她可以肉偿。然后我们同时笑出了声。后来她真的跟我住到了一起,但不可思议的是,我们根本没有发身过一次关系,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像同居的室友,但又有些不太像。我爱她,可我知道她并不爱我。我离不开她,可我知道她可以随时离开我。这种关系很奇怪。但更加奇怪的是我们居然将这种奇怪的关系保持了很久,谁也没有逾矩。我上白班的时候她会在家里给我做饭,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用盘子扣住的饭菜心里真的暖暖的。我上夜班的时候,她会叮嘱我开夜车要小心,早上无精打采地回来的时候看到她给我做的早饭心里便是满满的感动。这才是家啊,你说是不。有一次吃完饭时我开玩笑地跟她说她现在像极了我的老婆,就差没给我生个孩子了,然后她将筷子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起身就离开了。我知道她生气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那时她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后来有一天我下夜班回来突然发现她不见了,我发疯一般地看着车到处找她,去了她以前会去的夜店,去了她喜欢去的公园,去了她喜欢的餐厅,甚至去了ktv和网吧,都没有找到她。我很失落,但并没有绝望,因为我知道这是迟早要发生的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只是你姐姐暂时停靠的众多港湾中的一个而已。我只是不能接受的是我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封信一张纸条甚至是一个字都行。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再次过回了以前平平庸庸的生活,想她的时候就看她的照片。至于后来的事情,我想我已经跟你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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