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群。
沿着石子路跑出栅栏区,跑到接连着九中的街道。
“小超市”的老板娘正好在门口理货,看到门口这么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后,手上的箱子直接倒在了地上,张大了嘴叫赵戈的名字。
老板娘的声音被风声掩埋。
符与冰拉着赵戈跑到九中东边、居民区的巷子里。
巷子越深,人影就越稀少,背后的脚步声也就越清晰。
符与冰拉着赵戈爬上了巷子转弯处的钉子楼。
楼房破旧,一共有两层,墙破得露出水泥里的钢筋,墙面上都是脚印儿。
一走动,生锈的楼梯直晃。
站到最顶层,耳旁奔跑的风声终于停下。
那些人没有跟上来,而是围在了钉子楼下。
人群抬起头往上看,赵戈也低下头看向他们。
黑压压的一群,全穿着深色的工服。
他们的正中央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三四十岁,言谈举止里甚至还有些儒雅。
他摘下眼镜笑起来。
“赵道长何必站得那么高,我只是带着一群兄弟...来请你。”
这话落下,巷子口开来三四辆轿车,堵在了钉子楼下。
男人重新把眼镜戴回去。
“为了来接道长,我专门把车子打扫了一遍,还请道长...领情。”
赵戈看着楼下的人群皱起眉,而身旁的符与冰仿佛毫不在意。
他从衣服里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十字短剑的剑鞘花纹。
符与冰注意到赵戈看向他的眼神,朝她笑起来。
“阿姐别怕。”
“我...”
一时间被他的笑晃了眼。
“没事。”
他笑得更甚。
“阿姐也不用动手。”
楼底下的人见没有响应,显然开始不耐烦,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沉声嘟囔起脏话。
厂长抬头往上看,用手敲了几下自己的眼镜。
“道长,我再给您一分钟,要是你还是不愿意竖着下来,我只能请您横着下来了。”
“一分钟。”
符与冰神色平淡,抽出十字短剑。
“足够了。”
他转过头看向赵戈。
“阿姐你在这等着,很快就好。”
银光从剑鞘中缓慢抽离,印在了符与冰的侧脸。
他走到楼顶边缘,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楼顶没有护栏,一站上去,石块往下落。
符与冰站在赵戈眼前,几乎随时就能从楼顶坠落。
他抬起手,让十字架从戒指链上坠落。
十字架倒挂,长的那处朝下。
冰气沿着十字架往下爬,银质的金属上爬上一层冰。
冰十字倒挂。
平地风起,带着冰气往上喧嚣。
符与冰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的人群,一身黑像是印在了天色里。
十字架摇晃着符与冰口中的诵词。
“伟大的主,请你赐予我们在人间游荡的勇气。”
“赐予我们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恶,愿黑暗笼罩每个角落。”
冰气喷张,以符与冰为中心爆发出一层冰雾,一下把整个钉子楼笼罩。
“愿每个灵魂都迷失在无尽的甬道,驱赶走神圣、纯净、善良和正义。”
雾气从上而下,眼前忽而茫然,符与冰也成了冰雾里的一个背影。
赵戈怔愣在雾中,听见了大鬼的呢喃声。
大鬼从冰气里爬出来,匍匐着,尖叫着。
却也臣服着。
“将虚伪的天使斩杀在圣坛之上,将恶魔从阴暗中召唤,诞生永生的——撒旦。”
最后一声落下。
茫然中,赵戈想靠近符与冰。
走到天台边缘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然从楼上跃下。
“砰”的一声,如同坚冰一样砸进了人群里。
赵戈站在楼顶,视线紧盯着符与冰。
符与冰手中的短剑送出,几乎没有犹豫。
再拔·出来的时候,短剑带出了血,也带出了冰。
兑着血的冰长在短剑上,蔓延、冻结。
最后成了一把冰镀的长剑。
冰雾气越来越厚,厚到最后就算赵戈眯着眼睛,也只能看见团团变得浓郁的白雾。
雾扑到脸上,开始结起冰。
风吹起头发,头发上也结起了冰晶。
鬼在冰面蠕动,冰在鬼的阴面尖叫。
男人的尖叫、女人的尖叫、老人的尖叫、小孩儿的尖叫。
赵戈的尖叫,符与冰的尖叫。
赵戈耳边的水沸腾起来,却被周身的冰气温柔地抱进怀里。
不疼痛,反而觉得眼中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眼睛发酸。
楼下杂乱声不断,有血肉翻动的声音。
喧嚣着人群痛苦的叫声,而后再逐渐恢复平静。
就算赵戈看不见,但也知道是怎样的景象。
血浇着冰。
浇起大鬼的阴面。
鬼叫得有多尖利,雾气中的血味就有多浓厚。
大雾里,逐渐只剩下短剑重新入鞘的声音。
雾里再次传来符与冰的声音。
“伟大的主,请你赐予我们在人间奋斗的勇气。”
“赐予我们神圣、纯净、善良和正义。”
雾气开始逐渐散去。
“愿圣光降落在每个角落,指引每个迷失的灵魂回家的路途,驱赶走卑鄙、自私、欲望和邪恶。”
鬼发出疼痛的叫声,那些鬼身体里的小孩儿老人、男人女人全都停止了尖叫。
随着雾气一起往后退,逐渐成了水烧开般的哭泣。
孱弱的哭泣。
舔舐着伤口的哭泣。
“将恶魔从阴暗中彻底降除,让天使降落在圣坛之上,诞生永生的...耶稣。”
这句话落下后,冰雾彻底褪去。
白昼划开雾气,视线投落,赵戈和楼下站着的符与冰对视上。
楼底下的血溅满了整个地面,站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符与冰抬头看着赵戈,赵戈也低头看着他。
大鬼的尖叫声仿若还响在赵戈耳边,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这么不受控制,而又无声地从眼眶中落下。
背后仿若还残留着刚刚那个被冰气环绕的温暖拥抱。
符与冰抬头的笑恰如方才那冰气般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