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三人一到百鬼山,沈流霜便傻了眼:
许丹青竟然也在!他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坐着,正对着林紫陌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来了许多时候了。
玉儿适时说话了:“师父,您怎么也在这里?”
许丹青冷哼一声:“我如果再不来,你们是不是就该把白象观的门规给忘了?是不是——沈流霜?”
沈流霜尴尬至极,脸一阵红一阵白,吞吞吐吐道:“弟子没敢忘,只不过……”
许丹青:“只不过什么?你把白象观的五条戒律都背出来,我听听!”
沈流霜眼见掩饰不下去,便道:“弟子确实有触犯戒律……”
许丹青道:“你触犯了哪一条戒律?”
沈流霜道:“结交刺客……”
许丹青怒道:“勾结便是勾结,什么结交?刺客之间还算得上是结交?重新说!”
沈流霜道:“勾结刺客……”
许丹青道:“告诉我,勾结的刺客都有谁?”
沈流霜道:“有……云剑刺客、毒蛊刺客、机关刺客、迷香刺客。”
许丹青道:“你勾结的对象还不少啊!”
玉儿见状,连忙为沈流霜解围:“师父,流霜哥哥是为了救援江洪县,才出此下策的……”
许丹青看了一眼玉儿,道:“正是因为此,我现在才留着他的命。否则,你以为我会对勾结刺客的人有什么好讲的?”
玉儿听闻此言,便不再说话,只是心里纳罕,之前许丹青也不怎么强调五戒,如今怎么专门要调教起沈流霜来?于是道:“师父,您刚刚外出回来,此时一定身体没有恢复好,不如让徒儿回白象观,服侍你休息,然后再申饬门规不迟。”
再许丹青看来,这话有出言顶撞的意思了,可见这玉儿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是见不得沈流霜受一点儿委屈。不过许丹青也要考虑沈流霜的颜面问题,沈流霜身后的那个陌生姑娘(燕轻尘),看起来对沈流霜颇具好感,见自己这么训斥沈流霜,眼神又愤怒,又同情。
为了徒弟的面子,也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许丹青道:“也罢,你和你师妹先走,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可是……”沈流霜回头忘了一眼燕轻尘,忽然觉得,就这样走了,心里十分不舍。
“可是什么?”许丹青道:“你难道要带着刺客去白象观吗?”
沈流霜道:“师父,这两个人都是帮助守卫江洪县的人,徒儿请师父不要难为他们。”
许丹青道:“放心,我不会动他们一根手指。不过,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了。你先走吧。”
沈流霜听许丹青如此说,心中十分不舍,但是却无任何办法,于是只能默默地和玉儿走了。
“后会有期……”沈流霜传音入密给燕轻尘道。
“两位便是迷香刺客和机关刺客吧?”许丹青道。
许丹青故意说“二位”,却不把许婉容算作在内,只当她是透明人。许婉容却也不参与这谈话,而是静静地退到一旁,仿佛这件事情和她没关系。
两人从许丹青的语气中听不出善意还是恶意,不知此人是敌是友,而且对他贸然带走沈流霜的行为十分厌恶,因此都不说话。
许丹青道:“二位不用误会,我虽说与刺客势不两立,可是你们二位,我却杀不得。”
“为什么?”朱万机问道。
许丹青道:“朝廷有消息放出来,机关刺客、毒蛊刺客、迷香刺客,这三家刺客,可能全都不再被列为刺客组织了。”
许丹青道:“朝廷有消息放出来,机关刺客、毒蛊刺客、迷香刺客、雾隐刺客,可能全都不再被列为刺客组织了。”
这个消息简直石破天惊!
“为什么?”燕轻尘惊呼。
许丹青道:“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朝廷要变天了。”
“现在,炎国和黄国之间,只剩下一个方圆五百里的雷泽,炎国随时有可能覆灭。若炎国还像以前一样将主要精力用于对付刺客,则恐怕国祚不久。此其一。”
“据我那个团练使朋友曹炎彬曹大人讲,赵奢把持朝政的局面,或可有所转变。雷泽战场上失利、江洪县被屠城的消息已经递到内阁了,估计炎帝也会马上知道。如果赵奢因此得罪炎帝,那么赵奢可能不再把持朝政——这样的话,刺客也无存在必要了。此其二。”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们的。”许丹青道:“三家刺客救援江洪县的事情,已经被大辽州刺史写入了奏章,可能你们的名字都在其中。估计很快就能上到内阁,甚至直达天听——估计这么大的事情,就算大将军,也不敢把奏章给淹了。这件事情看起来虽小,但是影响力很大。它直接告诉了朝廷中的某些人,有些刺客不是敌人,而是战友。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其三。”
许丹青道:“正因为以上三条原因,朝廷中有清流提议,赦免一些刺客组织。”
“赦免?”燕轻尘的语气有些鄙薄。在她看来,朝廷不是赦免,而是不想在追查刺客上花费更多的精力了。
或者说,朝廷根本没有能力既要追杀刺客,又要对黄国作战,又要挡住妖族的进攻。抓大放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于是机关刺客、毒蛊刺客、迷香刺客、雾隐刺客这些对朝廷来说威胁不大的刺客组织,便不再追查了。
“那,阁下什么意思?”燕轻尘问道,语气并不十分友好。
许丹青道:“两位都是聪明人,我话说的明白一些。如今的炎国,已经危如累卵,外有黄国步步紧逼,旁有妖灵兴风作浪。曾经对于炎国来说,最大的威胁是刺客,而此时,最大的威胁,却是黄国了。阁下听说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也知道“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的道理,因此,怎么去做,希望两位能考虑明白。”
许丹青的意思,两人都听明白了:原来的刺客,不过是想杀了大将军,却没想着颠覆炎国政权。如今,外敌打来了,一旦炎国被黄国彻底打败,那么什么刺客,什么朝廷,都是覆巢之下的破卵。
燕轻尘道:“难道,阁下是想和我们合作?”
许丹青道:“正是。”
燕轻尘和朱万机面面相觑,他们与沈流霜一起保卫江洪县,却从未想过竟然以这种方式来与朝廷合作。
“兹事体大。”燕轻尘道:“我需要好好考虑。”
许婉容一直冷眼旁观。此时,面对着她的父亲,却道:“许道长。”
许丹青听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称呼自己,有些不适应,却不是礼貌:“请问姑娘何事?”
许婉容道:“请问,邀我们去白象观,是您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许丹青早知有此一问,道:“是我的意思,也算是朝廷的意思。”
“什么叫‘算是’?”
许丹青道:“这是大辽州团练使曹炎彬曹大人的意思。”
许婉容冷言冷语:“那么,也就是说,您不打算杀我了?”
众人一下子看向许丹青。
“这件事我不讳言。”许丹青淡然道:“你母亲曾计划杀白象观观主,不过她没杀成,你却杀成了。所以,我会记住这仇,随时找你报仇。”
“不过,”许丹青道:“一国之事重于一派之事,更重于一家之事,所以我要以国事为重。至于贵派和我派的恩怨,以后再谈。”
许婉容道:“我自然是要去白象观的。不过,我不是为了什么国事去的,我是为了保护白蛇才去的。另外,我有话要对另两位说。”许婉容回头,冲燕轻尘和朱万机道:“两位是敌是友,全凭朝廷一张嘴。现在那个所谓的团练使说你们是友,你们便要拼命。改日又是什么官说你们是敌,你们便要送命!是去是留,想清楚了。”
许婉容的这番话说完,燕轻尘和朱万机两人都心存了一丝戒备。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你们到底走不走呀。师爷说晚上要给我炖肉吃呢!”林紫陌忽然说话了。
“走,当然走!”许丹青看着这眼前的小妮子,眉开眼笑:“爷爷给你炖肉!”
许丹青说完,便对两人道:“希望两位慎重考虑,在下随时在白象观恭候。”
说完,许丹青便带着林紫陌走了。许婉容也早早地跟上了沈流霜的脚步。
只留下留燕轻尘和朱万机在原地发呆。
“我们怎么办?”朱万机有些迷茫。
燕轻尘此时思绪很乱,这件事情,她没有机会和任何人商量:她是因为与母亲看问题的方式不同而独自逃出来的,此时再回去找母亲商量事情,像话么?眼前这个朱万机,看起来什么都听他父亲的,也没有一个是非判断。燕轻尘虽然思路很清楚,可是面对如此复杂多变的情况,也有些发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