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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没料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些,一时有些怔然。
    “而将柳宜送官之后的事情,母亲大可放心。她不敢,也不会胡言乱语。”
    崔氏不解,下意识地问:“昭昭……你为何如此笃定?”
    “我同她做了桩交易。”许明意半真半假地道:“我答应了她,不会追究她母亲与继父私自存售西域禁药之罪。”
    崔氏恍然。
    在柳宜谋害昭昭这件事情上,秦氏显然并不知情,但不知情不代表能逃脱罪责。
    “若母亲着实还是不放心柳宜,大可让父亲去寻府尹纪大人,叫纪大人帮着费些心,办案归办案,到时别传出什么对镇国公府不利的谣言便好。纪大人同二叔暗下有些私交,且此事咱们镇国公府乃是受害一方,为了家中姑娘名声考虑,谨慎一些,也没什么错处,想来纪大人也是乐意帮忙的。”
    虽听来麻烦了些,但有些事情图一时省事,或许会埋下祸根。
    柳宜好端端地一个人,突然没了,即便对外可以说得了急症,可总有人会看在眼里——更何况还有一个明知真相的占云竹在。
    而到时真被人闹开了,镇国公府说是柳宜谋害府中姑娘,可谁又能作证?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过了明面,不给任何人留下做文章的机会。
    “至于阮氏,柳宜在公堂之上不会提及,即便她反口,也可以信口污蔑揭过。”许明意道:“我听阿葵说,府里的大夫今早已替阮氏看罢了,这半年来她过于依赖长眠草,表面看似精神好转,实则身子已经被熬尽了——本也没多少时日好活。”
    一直没说话的崔氏若有所思地点头。
    半明半暗,既保全了镇国公府的体面,也杜绝了日后未知的隐患。
    她是个痛快人,同是为了家中考虑,明白了这法子更为可行,且十分周全妥帖,当下就道:“待你父亲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若无意外,今晚便将人送去官府,趁着天黑审了关起来,也干净了。”
    崔氏话罢,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孩子,眼神却很有几分复杂。
    昭昭这般思虑周全,家里多了个好脑子帮着她处理家事,日后打起马吊来也更加心安理得,按理来说,她该是感到轻松欣慰的。
    只是——
    目的达成,许明意心下放松,笑着问崔氏:“对了,母亲来寻我,可是有其他事?”
    望着女孩子赏心悦目的笑颜,崔氏心神一阵恍惚。
    不真实……
    她总还是觉得昭昭冲她这么笑,极不真实。
    而她此次来见昭昭,实有两件事情。
    第026章 坚持
    “昭昭,你别怪母亲多嘴,母亲也并无恶意……只是有件事情着实想不通,所以才想要问一问你。”崔氏先如是说道。
    见她言辞小心,唯恐她生了气,许明意在心底叹了口气——瞧把母亲吓得,以往她就那么不干人事的吗?
    “母亲可是想要问我,为何像是突然转了性情似得,待您和明时亲近了许多?”
    听她主动提及,崔氏仍是有些不安地点头。
    说实话,她本是不打算问的,生怕不问还好,一问再显得自己跟那不识趣的老妈子似得,惹烦了孩子,母女关系再回到从前那般僵硬的地步。
    哎,为人父母,有时就是这么卑微的存在啊。
    起初她私下猜测,会不会是昭昭又想出了什么新的同明时赌气的法子,故意同明时争宠……良性竞争嘛,她做长辈的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又转念一想,万一争着争着不争了怎么办?——老天爷,到那时她可不见得能承受得住这种颠来倒去的打击啊!
    除此之外,她脑子里又接连生出其它诸多猜测,以至于做梦时都在想着此事——
    想她崔氏也是个痛快性子,怎能忍受这样患得患失的折磨呢?
    所以,才下定决心一问究竟。
    “说了母亲怕是不信。”
    许明意认认真真地讲道:“那一日,我刚从一场极长的噩梦中醒来,梦中发生了许多可怕之事,且真实到我醒来之后,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梦里像是过去了许多年,叫我慢慢懂得了许多道理,也看清了自己以往是多么地不懂事。”
    说来,也确实是刚开始那股‘分不清真真假假’的劲儿,叫她分不出心神去想太多,才能无所顾忌地冲到母亲怀里。
    回头她意识到不对劲,再去想自己那傻乎乎的突兀举动,私下还是觉得难为情的。
    但她还是很感激那个突兀的自己。
    那么难为情的头都开了,接下来再往下走,便也不难了。
    崔氏听得怔然了好一会儿,才轻一点头道:“我信……”
    对上女孩子一双清澈的眼睛,她一颗心落定下来,却是红了眼睛。
    她仍是笑望着许明意,柔声道:“昭昭……实则,我同你很像。一样是幼时便没了生母,父亲再娶。我性子可比你坏的多,日子也就过得不怎么顺心。”
    她那位后母,在外人眼中最是温柔无辜,她为此不知吃了多少亏,遭了多少罚。
    “嫁进镇国公府,头一回瞧见你,你只是七八岁的模样,小小一个,便是皱着眉鼓起脸来生气,都可爱得紧。那时我便想,我定不能叫这样一个孩子再走我那样的路。”崔氏说着,复杂地笑叹了口气,“可我到底没能做好,全然不懂得该如何与你相处。”
    “母亲很好。”
    许明意朴实地称赞道:“性情好,长得好,马吊也打得好。”
    崔氏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的昭昭也很好,哪里都好。”她拿帕子将眼角泪水擦去,笑着道:“既是说开了,旧事无论对错,就都不提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许明意满眼笑,点了点头。
    “对了……”
    崔氏心情大好地吃了半盏茶,突然又想到:“还有一件事情——前院的那个年轻人,你可想去瞧瞧?”
    许明意愣了愣。
    “我的毒如今既解得了,还去瞧他作甚?”
    按理来说,家中冲喜的念头该打消了才对。
    “我同你父亲也是这般想的……可你祖父的意思,是再瞧瞧,只说那年轻人是个难得的。”
    她也不懂老爷子是如何想的,昭昭痊愈在望,还冲什么喜啊——至于难得不难得,往后她家昭昭还会缺难得的夫婿吗?
    “要不然去看看,万一觉得顺眼呢?”抱着那年轻人长得不错,昭昭看一看也不吃亏的想法,崔氏劝说道。
    许明意无奈。
    她同对方之间,压根儿不是‘万一觉得顺眼呢’,而是‘万一又克死了呢’的致命关系啊……
    可祖父为何这样坚持?
    这无疑有些不对劲。
    ……
    临近傍晚,镇国公方才出宫归家。
    换下官袍之后,先去了外书房,例行同孙刘两位幕僚先生议事——打了胜仗,今日面圣罢,论功行赏,战死士兵抚恤安置等,皆需要一件件去细理,而后呈上去,繁琐地很。
    但也无需他来费太多心,养幕僚嘛,就是省得为了这些事情头疼。
    如此听两位先生谈了半个时辰之后,镇国公靠在椅中,吃了碗茶,说起了今日在宫中听到的一件事情。
    “老夫今日听闻,定南王世孙在入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至今下落不明,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虽说他同定南王那老家伙不合,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这把年纪痛失爱孙,无疑是极不好受的。
    “昨日也偶有听闻,只当是传言,没成想竟是真的……”一位幕僚道:“定南王世孙此番入京,本是为皇后庆贺诞辰,如今却出了这等事……”
    “定南王世孙身份贵重,按理来说少不了家丁护卫相随,怎会连一伙山匪都应对不了?是这群山匪当真人多势众,还是说……”另一名幕僚未再往下说,眼神中却有诸多猜测。
    有理由对定南王府世孙下手的人,暗下应也不少。
    镇国公不置可否地道:“据查是一行人先在一家客栈里中了迷药,才会在动身之后遇到山匪时,无还手之力,穷山恶水之处,黑店与山匪勾连坑害过客,也没什么稀奇的。”
    “叮!”
    忽有铜钱与茶碗相击之音响起。
    镇国公望向一旁坐着的身穿道袍、胡须花白的男人,随口问道:“姚先生在卜卦?”
    姚净将铜钱收回,眉心突突直跳。
    “贫道方才听得将军之言,一时手痒,便替那定南王世孙起了一卦,卦象模模糊糊所显,其人似乎已经脱险——”
    “哦?”镇国公意外一瞬,后道:“这是好事!”
    “那……贫道听说将军路上救下的那名年轻人昨日已经醒了,不知将军可曾问过他是何来历?”
    “昨日问了个大概,还没来得及细问——”镇国公答着答着,脸色渐渐变了:“姚先生这是何意?”
    第027章 莫非脑子不好
    “贫道先前只观其面相,便可知是非富即贵……而今听闻定南王世孙所遇之事……”姚净未直言,只面色复杂地道:“想来未必没有可能啊……”
    “荒唐!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镇国公紧握着茶碗,“若他真是定南王世孙,先生当时又岂会卜不出来!”
    姚净眉头直抖。
    “……”
    这是在为难谁?
    ——他要有那逆天的本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镇国公亦是不可置信之下的回避之言,只一瞬间,便也恢复了理智。
    对了,宁阳人士……
    那小子昨日说他是宁阳人士!
    “砰!”
    镇国公重重地搁下茶碗,蓦地站起身来。
    不成……他得去见一见那小子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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