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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是个女孩子,且与永安伯府本就无血缘牵扯,去也能去,不去的话随意寻个借口,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至于永安伯府为此断定她与昭昭不合——前些年,这倒也是事实。
    如今昭昭突然说要陪她同去,崔氏心中意外之后,便是欣喜。
    但还是道:“你若当真想去,到时同你父亲一起去上柱香再回来就是,不必随着我一同在伯府守灵再呆上两日。”
    “无妨,我想陪着母亲,也免得母亲害怕。”
    听女孩子坚持,崔氏心底熨帖不已。
    一句“不是还有明时么”到了嘴边,到底没有说出去。
    明时那半天不说一句话,一开口就能将人气半死的别扭性子,哪里比得上昭昭瞧着叫人心中安稳啊?
    “那就委屈你同我在伯府呆两日了。”崔氏温声道:“若到时吃住不习惯,只管同母亲讲。”
    许明意皆点头应下。
    次日,果然有永安伯府的仆人送了丧讯过来。
    崔氏早已准备妥当,即便是与死者不睦,但丧事规矩当前,不作耽搁地便带着子女动身了。
    马车缓缓停下,许明意同崔氏一同下了车,伯府门前挽着丧绸,大门两侧停着许多前来吊唁的车轿。
    另一辆马车内,许缙带着许明时走了下来。
    一家四口带着仆从被门人引去了灵堂。
    许缙吊唁罢,劝慰了老永安伯和永安世子一番,便告辞了。
    大庆丧俗,女婿作为外人是不必留下守灵的。
    天色渐渐暗下。
    晚间,崔氏陪着文氏等女眷,与伯府子孙一同跪守在灵堂中哭丧。
    许明时同一群表兄弟跪在一处,时而抬头看一眼崔氏身后的许明意。
    许明意竟也一直这么跪坐着,虽说地上铺了蒲草,可她跪这么久,大概是顾及形象,姿势偏又那般端庄,想来早该撑不住了吧?
    且此处烤着白烛和火盆,又闷又热,哪里是她该待的地方?
    崔氏也担心这个,遂转头低声道:“昭昭,你不必跟着一直这么守着,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去吃些东西歇着吧……”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棺材里躺着的那位可断不值得她家昭昭这般尽心守着。
    “我再陪母亲一会儿。”
    明时应当便是在今晚出的事,她此时当然不能走。
    更何况,她在来了伯府之后,隐隐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许明意半垂着的眼睛微微抬起,看向前方。
    第067章 醉酒
    跪在一众女眷最前面的是世子夫人文氏。
    便是披着宽大的粗布麻衣,此时也遮掩不住她过分清减单薄的身形。面上虽未流一滴泪,但眼睛肿得不成样子,且神情涣散木然,甚至先前母亲同她说话,她几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这是为了婆母过世而悲痛至此吗?
    当然,即便生前不合,人死灯灭,作为儿媳便是装也要装的难过些,但文氏怎么看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若当真是装出来的,那她真要敬对方是个中顶尖高手行家了。
    还有——
    她虽不知道伯府里的小辈都有哪些,但自入了伯府起,她就不曾见到过两位表妹出现过。
    见许明意坚持不走,崔氏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一道大哭声从堂外传来。
    “母亲!”
    一名身形魁梧的男人被两名小厮扶着走了进来。
    男人双目通红,神色悲拗,刚跨入堂中,便一把甩开小厮的搀扶,哭着奔至棺木旁,扶棺大哭着道:“母亲,是儿子不孝!是儿子不孝啊!”
    听得这道声音,文氏的眼睛颤了颤,抬起头来看向显然是吃了酒的丈夫。
    崔氏则皱着眉拉起许明意站远了些。
    她这小她三岁,同父异母的弟弟崔信,平日里看着勉强还算半个人,一旦吃醉了酒便连那一半的人也不做了。
    真觉得自己不孝干脆就一头撞死在棺材前啊,一次埋俩倒也省事。
    “大哥,母亲已经走了,节哀顺变吧……”
    永安伯次子崔修上前拍着永安伯世子的肩膀,哑声劝道。
    不料却被对方一把挥开。
    “不必你来虚情假意!你们二房的人,何时真心盼过母亲好!”
    崔修乃是永安伯庶子,非永安伯夫人所出,此时听闻此言,脸色变幻了一阵,却到底还是压了下来,低声道:“大哥,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喝醉?我看得比谁都清楚!”
    崔信冷笑连连,道:“母亲活着的时候,你们一个两个不知尽孝,如今母亲去世了,又在此处装什么孝顺!也怪我有眼无珠,平日里不曾看清你们!”
    崔修微微皱眉。
    他这大哥,当真愈发上不得台面了。
    “兄弟兄弟如此——”
    崔信一脸醉态,伸手点了点崔修,旋即又指向跪在那里的文氏:“娶妻亦是娶了个祸害!”
    文氏嘴角现出讥讽。
    “说的便是你文氏!”
    见她不语,崔信仍不肯罢休,眼中含着恼恨的泪水,道:“若不是你屡屡说出忤逆母亲之言,不遵为媳之道,母亲又何至于病得愈发厉害!母亲便是被你这恶毒妇人,给生生气死的!”
    崔氏抿紧了唇。
    崔信这话看似是在骂文氏,但眼神却几番落在她身上,说是指桑骂槐也不为过。
    这是不敢明着冲着她来,将气都撒在了文氏头上!
    “崔信,你若当真如自己口中所言这般孝顺,就该知道灵堂之上不是你能撒野耍酒疯的地方!”崔氏强压着怒气,皱眉呵斥道。
    她身为永安伯府长女,这句话还是说得的。
    “我就是恐怕母亲走的不安心,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这才要在母亲灵前说个明明白白!”
    崔信神情激动,唾沫横飞。
    许明意同情地看了一眼拿衣袖擦拭面上口水的崔修。
    “她死不瞑目?”
    文氏身形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讽刺地看着丈夫:“这些年来,她把持府中大小事宜,连我的嫁妆都握在手里,对此你向来不发一言——有你这样处处贴心的儿子,她还有什么好死不瞑目的!”
    换作往常,她忍一忍就算了,如何也不至于在死者面前当众说这些,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处处顾虑别人,谁又曾顾忌过她和她的女儿!
    旁人也就罢了,可就连本该最亲近最能依靠的丈夫也是这般令人作呕的德性!
    她这丈夫,看似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实则活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大小事都要过问他母亲的意思,已然到了令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提一件不害臊的旧事,二人大婚当夜,丈夫与她圆房后,不似别的新婚夫妻那般温存,而是穿衣抬脚出了新房,半个时辰后方才回来。
    次日她使了陪嫁丫鬟去打听,才知他昨夜竟是去了伯夫人处……
    这是连圆房后的心得都要同他母亲聊一聊不成!
    自那后,类似之事数不胜数,她偶有忍不了的时候,稍作些反应,婆母便像是她做了天大的恶事一般,哭着与她道“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你别折磨我儿子”。
    她直是觉得自己没被这对母子逼疯,已经是一桩罕事了!
    听她当众提起嫁妆之事,崔信神色大怒。
    “你这不懂孝道的贱人……竟然还有脸在母亲灵前说这些狭隘之言!文家竟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你若真敢休,那我真是要跪下同你叩头道谢了!可别只说不做,平白叫人看笑话!”
    文氏神情脸色沉极,眼中俱是怨憎之色:“但我即便是走,也要把清儿找回来!我的女儿若是出了差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听她说起此事,四下众人脸色皆变了变。
    崔信的神情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你还有脸提此事?!”
    文氏眼神决然毫不退让:“我自己养的女儿是什么人我心中清楚!”
    “……你竟还敢说!”
    崔信被激怒,一把重重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崔修,扬起拳头就要朝着文氏挥去。
    崔氏忙要去拦。
    许明时早已站到崔氏身旁,见状怕母亲被伤到,也跟着冲上去拉人。
    “滚开!”
    半醉半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崔信根本看也不看是谁,只当是哪个没有眼色的小厮抓住了自己的胳膊,侧过身抬脚便要踹去。
    然而这般拉扯之下,醉了酒的人脚下本就难以站稳,一只脚刚抬起来,身形眼看就要向前扑倒,压向许明时!
    而一旁便是燃着烧料的火盆!
    许明意蓦地皱眉。
    一个醉酒的魁梧大汉硬生生地压在明时身上,火盆再被打翻,后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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