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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腑间仿佛有烈火在烤灼,疼得她再难发出完整的声音。
    “扑通!”
    她挣扎着歪倒在车内,身体扑砸在了茶几上。
    那侍女和内监大致将痕迹抹去——
    “不好了……快,县主服毒了!快来人!”
    众人闻声连忙围了过来。
    行李中自不可能备有解毒的药,且当下也不清楚这是服了什么毒。
    只能驾车往前方赶去,勉强在天黑之前来到了一处镇子上,寻得了一名郎中。
    然而毒药太重,又耽搁许久,郎中一瞧便摇了头。
    砒霜之毒,往往不会立即要人性命,毒发十二时辰内,七孔流血之际,尚有知觉者比比皆是。
    齐郧县主是在翌日天色初亮之时才真正断了气息。
    客栈内,昔日玉坤宫的掌事嬷嬷十指冰凉地取过一件披风,将女孩子死相可怖的面容覆上。
    她回到隔壁房中,对着那坐在梳妆台前的人哑声道:“夫人,县主走了……”
    “她死了?”申氏梳发的动作一顿,却是轻笑一声:“死了好啊,她死了,王爷就不会再因她而厌弃我了!没了这个贱种,我便能配得上王爷了!”
    说着,忽地站起身来:“咱们现在就回去找王爷!”
    “夫人……”
    “不……不对,不行。”申氏手中的木梳掉落,忽然摸向小腹:“没了这个孩子,王爷就更不会看我了……不行!”
    “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那是我的桑儿,我的桑儿……”
    赤足披发的申氏神色大骇,当即要往房外跑去。
    深秋时节北地已有寒意,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雪夜。
    她得一直跑,一直跑……
    王爷就在前面,她只要一直跑,就能见到王爷了!
    ……
    齐郧县主的死讯传回京城,已是半月后的事情。
    许明意得知此事之时,微微有些意外。
    但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竟连密州都没能抵达,人在途中便没了。
    一个满身骄纵戾气,却没什么真正手段的人,在失去了权势的庇护之下,若不改变性情处事,下场如何不难猜测——
    出身无法抉择,但影响命运的不单是出身,更有言行二字。
    言行间,可定因果。
    至于此前陛下对齐郧县主的处罚,是同她祖父商议过后的决定。一则,依大庆律,伤人未遂者本就罪不至死,至多是杖责后流放。
    二来,对方到底也同皇上做了十五年的父女,纵然不论有无感情,也还需顾忌朝臣与百姓的看法——皇上初登宝座,又有废帝嗜杀残暴不顾亲情的先例在前,若对申氏和齐郧县主的处罚半点余地也不曾留,在别有居心之人的利用推动下,新帝怕是要落得一个用罢即弃、刻薄寡情的名声。
    一国之君的名声不单是一人的名声,往往还关乎着民心社稷安稳。
    所以,那个女孩子本在时局之下谋得了一条还算安稳的生路,却终究未能把握得住。
    对方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想来总归逃不脱言行因果四字。
    许明意摸了摸天目的秃头,不再多想此事。
    “姑娘姑娘!”
    阿葵从外面快步回来,行礼罢,便凑到她耳边道:“老太爷要带二老爷去定南王府了!”
    许明意眼睛一亮,立时起身。
    “快,帮我更衣——”
    这样重要的热闹,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她这厢急匆匆地更衣梳发,刚算收拾妥当,许明时便寻了过来。
    男孩子是给她送消息来了。
    报信之余,又隐晦地表示,若她实在想跟过去,又怕一个人太招眼的话,他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地陪她一起过去的——虽然他本身并不是那种喜欢凑热闹的人!
    许明意接受了他这勉为其难的提议。
    于是,姐弟二人带着天目,跟在自家祖父和二叔后面,一同去往了定南王府。
    许明时和同样“不爱凑热闹”的吴然凑在了一起琢磨此事。
    许明意则去了世子夫人徐氏院中。
    徐氏不时便要使人去往外书房打听……哦不,送茶水点心。
    待婢女一经折返,徐氏便要连忙询问前方战况——
    “谈得如何了?”
    “没吵起来吧?”
    “世子有没有多嘴误事?”
    许明意也有些紧张——毕竟自家二叔虽一把年纪了,却是头一遭议亲。
    但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多了个亲自参与的话语权,此时二叔和吴姑母也都在场,当着二人的面,想来两位老爷子应当也会稍有收敛。
    相较之下,天目则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此时正暗戳戳地走到正吃食的天椒和天福身边,伸着脑袋就要往人家两口子的饭碗里凑,一幅“给我尝尝什么味儿”的模样。
    结果却是险些挨了挠。
    于是,便有了大鸟被两只猫儿满屋追杀,鸟毛猫毛乱飞的情景。
    一片混战中,又有侍女快步而归,带回了最新军报——
    “应是商定了,两位王爷都出来了!”
    “说是还要留下用饭呢!”
    徐氏和许明意闻言不由大喜。
    这必是成了!
    成是必然的。
    实则今日两家相谈,谈的并非是是否要结亲,结亲早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关键便在于,这亲要如何结——
    毕竟吴景盈是进过宫做过皇后的,身份总归与旁人不同。
    而吴氏又一贯重体面二字,其中分寸要如何把握,皆是需要细细商议权衡的。
    定南王起初提议,可叫二人改了身份,去过隐居自在日子,也不必理会诸多议论。
    东阳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却是道——改得什么身份,既要结亲,便要光明正大地结!
    他许家娶儿媳妇,三书六礼,诸人见证,大摆宴席,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最终采纳了哪位老爷子的主意,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三日之后,明御史于早朝之上进言提议,国之初立,应施行包容宽松之新政,譬如——鼓励妇人再嫁。
    对此,昭真帝大为赞成,并当场表示,哪位爱卿家中若有符合条件的,可带头做个表率;
    没有条件的,也可以试着创造条件——自家闺女在夫家过的不顺心?接回来和离再嫁嘛!
    一时间,朝堂之上,家里有闺女的官员纷纷露出思索之色,而娶了对方闺女做媳妇的不免个个自危,生怕一个不走运便会被亲家拿来做政绩。
    而叫众人不曾料到的是,最先做了表率的竟会是那两家——
    东阳王亲自登门提亲,要替家中次子求娶定南王的次女!
    许多人起初甚至没能立即反应得过来,许家有个一把年纪还没娶妻的二老爷许昀,自是人尽皆知之事,可……定南王的次女?
    这是哪个?
    竟也没嫁么?
    怎没印象呢?
    待细细捋一捋,方才恍然——哦!好家伙,是曾做过皇后的那个次女!
    第673章 喜气
    虽说有这两家带头站出来做表率是好事,可……倒也不必表率得如此到位、如此彻底?
    毕竟那可是做过皇后的!
    皇后再嫁,这……
    早朝之上,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打算站出来说几句?
    ——要说你们说去!
    本官作为拥护新政,开化民风民智的先驱之人,岂会因这点小事便心生退缩?
    不就是许家要娶废帝的前皇后做儿媳妇吗——娶就是了!
    越来越多的官员做出一心推行新政绝不回头的坚定之态。
    嗯,都是为了大庆社稷长远而虑……同东阳王此时那虎视眈眈的眼神毫无半点干系!
    仍有不死心的官员想要站出来却又缺乏勇气,且对自己的战斗力心知肚明,于是便频频向明御史投去暗示的眼神——虽说鼓励女子再嫁的条例正是对方所提,可此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明御史如此固守成规,一贯维护皇室颜面的一个人,就不说点什么?
    偏偏御史大人身姿如松,目不斜视,好似根本瞧不见他们投去的视线。
    于是便有站得近的同僚悄悄捅了捅御史大人的手臂。
    明御史看过来,便见那位同僚疯狂地向他使着眼色,并不时看向东阳王的方向。
    明御史反应了片刻后,遂作出了然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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