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时下长安城里年轻的娘子夫人们都爱偷偷比照着吴国夫人的打扮拾掇自己, 眼前的娘子年纪瞧着不大,想必也不能免俗。
他拿来一条织锦折枝花纹红裙递到她跟前,弯腰笑道:“娘子您看,这是时下最时兴的裙子,样式是比照吴国夫人穿的裙子做的,卖得好着呢,您瞧您这通身气派比之吴国夫人不逞多让,若是把这条裙子穿在身上保证不必她差。”
果然,闻灵愣了一下,问:“吴国夫人?”
这招果然有用,伙计连忙堆笑,“是嘞,就是名满天下、如今被丞相捧在手心里的那位,您别说,鄙人曾有幸远远看过一眼,那模样生得着实齐整,难怪能这么招人喜欢呢。”
不过他的重点不在这,“她当时身上穿的就是我手上这件裙子,娘子,要不您试试?”
闻灵听得哭笑不得,她不记得自己有穿过这个样式的衣服,不过也没拆穿,付钱接过他手中的襦裙,“给我吧。”
芍药出来后,闻灵又付了她身上那件,喜得伙计嘴唇咧到了后脑勺。
正打算离开,忽听外间有数名金吾卫经过,他们面色严峻,行动疾驰,铠甲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市上也异常清晰。
自叶家军入驻长安,还从未见过他们如此紧张的样子,伙计跟着闻灵瞧过去,忍不住‘咦’一声,道:“发生何事?难不成是圣人要退位?”
叶荣舟声望大,连最底层的百姓都看得出来,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闻灵拉过芍药,朝伙计点了个头,很快出去。
“娘子,丞相怕是在找您呢,咱们到底是出城去还是......”
闻灵没有回答,拿起手中幂离戴上,拦了一架拉货的马车,扔给车夫一锭银子,问:“老伯,去曲江池不去?”
车夫原本是要出城进货,见着这么一大锭银子早已闪花了眼,连忙道:“去!去!两位娘子请上车!”
今日拉这两人一趟,倒抵得上他卖上半年的货,当真是赚大发了。
等到了地方,看着曲江池泛着阵阵涟漪的池水,听着池边儿童的嬉闹,闻灵才对芍药道:
“就这里吧。”
这里,是她初次对叶荣舟动心的地方。
***
此时,叶府,邵氏住处,气氛有些压抑。
邵氏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有些烦躁。
她家这傻儿子好不容易中意一个小娘子,这边还在高高兴兴地筹备婚礼,等着正式迎娶过门呢,那边人却不见了,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况且,闻灵那孩子着实是个好的,模样齐整,性情也合她胃口,若是在外头遭遇什么不测,那可怎么办哟。
眼瞧着叶荣舟还坐在这里,不免狠狠拍了两下木桌,急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
叶荣舟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一张满是落寞的眼眸抬起,如同一口瞬间被抽走活水的枯井,整个人从头到脚冒着死寂的味道。
他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邵氏瞧着一愣,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这样,怕是真的伤心极了。
她镇定下来,问,“二郎,你打算一直在这儿坐着?”
许久之后,叶荣舟终于有了反应,他从手中将那张快要捏碎的字条拿出来递给邵氏,邵氏一瞧,吃了一惊。
只见上头写道:
“露水姻缘,好聚好散,郎君,咱们后会无期。”
这......竟是闻灵自己主动跑了。
她一时有些错愕,问,“你近日做什么惹她生气了不成?”
叶荣舟漆黑的眼眸中满是浇不灭的阴郁,说,“我不知道。”
若是有人私下下黑手将她掳走的,他二话不说,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将她救出来,然而可悲的是,她是自己主动离开的,就像从前离开吕让一样。
原来在她心里,他与吕让并无不同。
从看到纸条的那一刻,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俩个人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越想,心里越是憋屈难过,自己捧着一颗真心上去,那人表面收下,背地里一转身便将它摔得稀巴烂。
她抛弃了他。
这个时候,稍微正常一点的男人应该讨厌她、恨她,可是他却跟犯贱似的,竟然忍不住开始担心她此刻在外头会不会吃不好穿不暖。天下方安,若是遇上歹人了她又该怎么办?
他这样不放心她。
叶荣舟将整个身子倚在凭几上,自嘲一笑。
邵氏从未见过叶荣舟如此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惊奇,他与闻灵之间必定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没告诉她,不过那是他们小辈自己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他不说,她便当不知道。
“前天你回来,她没有同你说什么?”
前天晚上......
叶荣舟扭头,去瞧外头已然升起的那一弯弦月。
月色朦胧下,青纱帐随风飘摆,闻灵抱着自己欢好,忽然开口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她从前从未提起过这个,他便以为她只是随口一问,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的神情......
他猛然站起来。
“可是想起了什么不妥之处?”邵氏抬头问。
“孩子。”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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