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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楼梯口匆匆忙忙跑进来的魁梧身影正是我的另外一个好朋友杨晨。
    估计是来的太着急,杨晨连衣服都没换,仍旧穿着他平常出摊时候那身行头,跨栏背心、绿军裤,脚上趿拉着一对人字拖,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浑身孜然味道。
    见我怔怔发呆,杨晨不耐烦的瞪眼问:你瞅我干啥,我问你老爷子咋回事了?
    我舔了舔干涩的嘴皮,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这时候刚刚催我交钱的医生再次从手术室里推门走出来,拧着眉毛喊:“伤者家属!怎么回事?咋还没把费用交上呐?”
    “得交多少钱?”杨晨昂头问了一句。
    医生板着一张扑克脸回答:“伤者右小腿多处骨裂,需要从别家医院借器材,你们不交钱,器材借不过来,出了事故别埋怨院方,再有就是输血的费用也必须马上缴清,不然血库不给提供血浆,先交两万吧,多退少补。”
    我焦急的问:“您刚才不是说交一万就可以吗?”
    医生理直气壮的说,刚才你也没告诉我,伤者小腿、后背都有伤口啊。
    杨晨提溜着黑色塑料袋“哗啦哗啦”的作响,短暂沉思一下后说:“先交一万五可以不?我们身上没带那么多,明天一早,我们肯定想办法把钱补上。”
    医生一口回绝:如果每个病人家属都跟你们似的,我们还怎么进行?别耽误时间了,抓紧时间跟亲戚朋友借借,耽搁了最佳治疗期,你们后悔都没用。
    我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抿嘴哀求:“大夫,我求求你了,我保证明天一早把钱送过来。”
    医生斩钉截铁的摇了摇脑袋说:“不行,这是规定!要么交钱,要么你们转院吧。”
    就在我急的差点给医生跪下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仿若天籁一般的声音:“刘大夫,他们是我朋友,我替做个担保,明天肯定能把钱补清。”
    站在我旁边的“朝天椒”娇声朝医生说了一句。
    “这样啊...”医生寒冰似的脸颊微微变幻一下,随即点点脑袋说:“那就先交一万五吧,但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把钱补清,不然我也难办。”
    她满脸浅笑的说:“谢谢刘哥。”
    医生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们一眼,转身推门走进了手术室。
    杨晨同样满脸愕然,侧头观察朝天椒几秒钟后,拍了拍我后背说,我先去交钱,剩下的咱们再想办法。
    说罢话,杨晨拎着塑料袋小跑离去。
    说老实话,我此刻真的是既意外还感动。
    意外的是在我濒临绝境,没有一个朋友肯伸出援手的时候,向来看钞票比命重的杨晨居然会赶过来。
    感动的是昨晚上我还信誓旦旦说要她好看的朝天椒竟会在这种时候替我担保,要知道我们素味平生,甚至几分钟前还视对方为仇人。
    等杨晨离去,我抽动两下鼻子朝着朝天椒诚恳的说,谢谢你..
    朝天椒直接把口罩捂到脸上,冷冰冰的说:“不用,医者父母心,我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职业道德,还有,我只是可怜伤者得不到及时治疗,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如果你是男人的话,记得明天一定把钱补上。”
    不等我再多说什么,她直接转身离开。
    我倚靠在墙壁上,强忍着没让泪水掉出来。
    刚才无意间看到她挂在胸前的工作牌,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江静雅,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个笑起来像天使一样美丽的女孩。
    半个多小时后,我和钱龙、杨晨肩并肩的坐在手术室走廊里的长椅上,沉默的抽着烟。
    一根烟抽完,钱龙干咳两声开口:郎哥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爸这次玩的确实过分,小赌小闹,无伤大雅,可咱家什么身板自己不清楚嘛,敢跟人把房子都赌出去,我刚才回去找手指头,侯瘸子的人就从你家门口蹲点,人家手里有你爸签名按手印的借条,警察去了也不好使。
    杨晨一脚踩在钱龙鞋面上,挤眉弄眼的示意:闭嘴行不?如果提前知道后果,傻子才会去赌。
    我吸了吸鼻子看向杨晨说:“晨子,最晚一个月,我肯定还上你垫的医药费。”
    杨晨的家庭条件我很清楚,他爸妈都在外地打工,家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爷爷奶奶也需要养,不然他不会初二没念完就跑出来打工,这也造成了他对钱格外看重的性格。
    杨晨笑了笑,不带任何虚伪的点点脑袋。
    朋友分远近,不是每一句谢谢你,都能换来不客气,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告诉自己,不管将来混的如何,杨晨和钱龙都会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闲聊几句后,我们再次陷入沉默,我惆怅的琢磨着应该到哪去整点钱。
    刚才我到收费处问了一嘴,已经花出去两万多了,还不算住院费,老头的伤最少得住半个月,不算输液费、营养费,单是床位一天最少得一百五,况且我还答应过江静雅,明天中午之前肯定会把差的费用拿出来。
    就在这时候,钱龙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走到角落嘀咕几句后,然后看向我们道:“我下楼一趟,你们要吃点啥不?”
    我和杨晨统一摆摆手。
    等钱龙走后,杨晨深舒一口气说,这傻子绝对把车给卖了。
    “什么?”我瞬间跟弹簧似的蹦了起来,快步走到窗户口。
    我看到钱龙和两个青年站在医院门口,旁边就停着他那辆破普桑,因为距离比较远,我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可以清晰的看到钱龙急赤白脸的比划着双手在跟那俩青年争辩。
    没多会儿,两个青年钻进车里,扬长而去,而钱龙则杵在原地呆呆的楞了很久,直至普桑车完全消失,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那台破车不止是他的爱好,更是他生存的活计。
    两三分钟后,钱龙嬉皮笑脸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先是丢给我和杨晨一人一瓶矿泉水。
    然后他笑呵呵的说:“刚刚我一个关系不错的哥们借给我八千,算上我以前攒的那点零碎,手术费暂时解决了,回头再管我哥借点,当老爷子的住院费,钱的问题不用愁了。”
    “你朋友真土豪。”杨晨撇撇嘴轻笑。
    钱龙昂着脑袋撩起胳膊,露出手臂上五块钱买的劣质纹身贴,憨笑说:“那必须的,社会人儿多大脚,你不知道呐,是吧朗哥。”
    说着话,钱龙一把搂住我肩膀,只字未提自己刚刚把车卖掉的事情。
    杨晨斜眼说:那能不能再管你哥们借十万,老爷子还欠人家侯瘸子十万呢。
    钱龙顿时被噎住了,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后说:朗哥我是这么想的,老爷子欠的赌账咱不还,也特么还不起,他侯瘸子乐意要咱家的破房子就给他呗,大不了你和你爸搬出来租房住。
    杨晨捏了捏鼻头声音不大的说,知道为啥侯瘸子想要郎朗家的破房子不?
    钱龙傻乎乎的问:为啥?难不成他家地底下埋着宝藏呢?
    杨晨没好气的撇嘴骂:宝个鸡八,我听说咱们那片快拆了,前段时间王村那帮拆迁户哪家不是赔了几十万再分两套房。
    “真的假的?”钱龙的嗓门骤然提高,满脸全是不可思议。
    杨晨没搭理钱龙,站起身子拍了拍我肩膀说:我出摊去了,我个人的建议是打死不给郝瘸子腾房,万一真拆,你哭瞎都没用,郎朗咱们这种家庭条件,一辈子没几次机会腾飞。
    说罢话,他把来时拿的那个黑色塑料袋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慢慢走远。
    见我低头发呆,钱龙拿胳膊捅咕我两下问:“朗哥,你咋想的?”
    我攥着拳头声音干哑的说,我待会想回趟汽修厂。
    钱龙稍稍楞了几秒钟,随即点头道:“成,我陪你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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