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吗?”傅景然问道:“闹够了就坐下。”
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顿时没了脾气,直接坐在了位置上。
傅景然指着沙盘说道:“刘将军所提不无道理,可敌人诡计多端,实在是不能以身涉险,如果——”
“如果能分一部分侧面包抄,再分一部分攻其后方,阻断其粮草,再进行围剿则会成效不一。”
没有人敢打断傅景然说话,至少这里没有。
而云乔走了进来,直接将后半句打断。
气氛突然凝滞成一团,傅景然皱紧了双眉,顺着云乔说的往下推演,而罕见的出现了破局。
傅景然突然站起将云乔带出了营帐,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云乔被傅景然的脸色吓到了,她也有些不确定,慢慢说道:“方才你们声音有些大,我听到了一些,总觉得这有些像我父亲小时同我下过的小人局。”
云将军?小人局?
“就是有一个铜盘,上面有很多的小人,铜盘上分作两边阵营。”云乔眨眨眼睛,说道:“就像是你下的棋一般,不过这个是将对方的小人全部推掉了才算赢。”
这时终于有将军发现了不对之处,赶紧追了出来。那位姓刘的将军也顾不上其他,直接问道:“敢问夫人,若后方收到右翼支援及时阻断了我军进程,我军又如何应对?”
“那就直接与先锋部队汇合,直捣其中心,取下敌军将领首级。”
“若他强攻呢?”
“若他强攻便以强弩应对。”云乔幼时的记忆全因一场大病丧失,如今却是到了危机关头强行记起。她说完便下了结论,“爹爹说,这阵法虽灵活变通,却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需我们比他更一步预料到后一步,就能将他们一网打——”
只是话未说完,云乔便腰上一软。
傅景然见状赶紧扶住云乔,却见云乔唇上已经发白,一丝红血从唇角溢出。
第49章 我磕的cp,双标第一名……
云乔只觉得身上昏沉, 她才睁了眼睛,身边的画眉吩咐道:“快些!快些送热水来!夫人醒了!”
闻此声后,立马有婆子送了热水进来。
画眉给云乔擦脸擦手, 云乔却只觉得脑仁疼。
她一偏头, 看见了门口一直站着个黑影,似是想要进来又怕进来的模样。云乔攀住画眉的手, 问道:“如何了?”
声音有些沙哑,仅仅三字说完后便咳血不止,画眉赶紧拿帕子去擦。一边哭一边说道:“郡主您昏迷了五日了, 西辽的蛮子也打了过来, 王爷三日前走的, 他叫奴婢好生守着您。”
云乔的目光停在帐外那个男人身上,画眉忽地想了起来, 赶紧说道:“您且跟王爷说,夫人醒了,只是身子还有些不好——”
“说我已然痊愈,叫他无需挂念,做······他的事。”
站在外头的男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走了, 画眉拗不过画眉,要追出去,却不晓得怎么回事,云乔的力气突然初期地大, 抓住了画眉的手。
眼瞧着男人走远了,云乔才松手。
“郡主!”画眉气得跳脚。
朝野上下有不少说云乔自小刁蛮的, 也有不少人以云乔的家世讥讽过她。可如今看来,她家郡主才是最好的!
“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云乔拍拍画眉的手, 复问道:“他那边又怎么样了呢?”
“他们说那些辽鬼子见了王爷就吓得屁滚尿流直接跑了,打了好几场胜仗的。”画眉看得心疼,说道:“您别说话了,好声修养。”
“那我最后再吩咐你一事。”云乔咳嗽两声,说道:“你拿个小几,携上墨笔送到我这儿来。”
画眉不愿意,云乔便要挣扎着下床。画眉实在是害怕了,这才跑了出去。
在等画眉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云乔也没闲着,有些记忆还是残缺的,闭上眼好生想或许还能想起些。
不过她身子虚弱,闭久了眼睛便想睡觉。等到猛然转醒,第一时便要寻画眉,问她作何没有叫她起来。
只是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傅景然。
傅景然一贯清冷的眉尾带上了些红,就这般看着云乔。叫云乔心中有些乱了拍子,她赶紧又闭上眼睛,用手摸摸拎被子,想要把脸给遮住。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现在她邋遢得很。
哪怕是天仙,昏迷了几日都是丑的!
就在她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把那被子给扯了下去,露出了云乔一张苍白的小脸,她赶紧闭眼。
傅景然轻道:“你昏迷那日我才晓得病症已如此严重,不然定要将你送回江南。”
“你能好声歇息便是最好,莫要再操心一些不该你操心的事。”
“如何······如何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我便放任你自己一个人——”云乔一顿,改口道:“我父亲守了半生北疆,我怎能看他被胡人践踏,以至民生凋敝?”
“你想要的我替你做好,你不该管。”
“可如今有更好的法子!”云乔气急,激动之处竟喘不上下一口气。
傅景然要上前去帮她顺气,却被云乔躲开。
她一人兀自喘息着,等到平息之后才流了两行清泪,“我嗓子疼,不欲与你再争辩,去叫画眉来,笔墨都要。”
云乔平日里散漫惯了,真下定了什么决心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傅景然想过要不要给她喂些安眠的药物,可是药三分毒,也不晓得云乔的身子是否能撑过去。
他轻道一声保重后便出了帐子。
李平川早早就站在那儿等候。见到傅景然后他急忙说道:“庆年说你受了剑伤,叫我瞧瞧,可严重?怎得,你便是铁做的人么,不晓得疼的?”
“她的病,为何会加重?”
“我当初就同你说过,这药物极阴毒,就是在一点一点吃人的身子,已经存了这么些年头,如今又到处都是事,思虑过度之下,就连常人都要消去一些身子,更何况在病中的人?”
“治愈之法呢?”
“若有仙灵草,则还会有些转圜的余地,若没有,后果则······难以设想。”
话音刚落,傅景然便纵身跃上一匹马。李平川要使出轻功去追,却没想到那人跑得更快。他骂了一句娘,随后将一个药箱丢给了营地里的一个士兵,说道:“追上去,一天敷三次,少一天胳膊就得废了!说是夫人让他涂的!不涂回来了不准进房的那种!”
那小士兵吓得不轻,赶紧追了上去,把那些话放在心里好生念叨着,生怕记岔!
趁着胜过一局,傅景然便趁着这个时间回了营地去看云乔。等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西辽一波骑兵攻进之时。他匆忙下马,正好是一个小兵冲进了主帅的营帐,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几个逃回来的人说何将军那儿没能抵抗住,那领西辽兵的那个好像是个王子。”
正这是,营帐外响起了怒斥声,“我老刘平生最恨地便是你们这群逃兵,莫跟老子说什么家里有老母,你家有老母,别人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那群逃兵哭得七零八碎的,却抵不住已经举起的大刀。
正待刀要挥下之时,忽地手上脱了力,刘本函大惊,看着傅景然走了过来。
他呼道:“王爷!”
“如今我方兵力的确不及辽方,逃兵的确罪该万死。可并非不能将功折罪。”傅景然看着那一群兵,淡道:“详实说明何景旺处情形,随后将你们编入冲锋队伍中,你们可愿意!“
“我们不是要逃的!是那人太阴毒了!他放了毒气,我们没办法呀!那阵法又是诡异非常,我们跟着何将军一进去便迷了路,等顺着来路打算回来之时却不曾想哪里已经埋伏了人!”
傅景然眉头皱紧,当即吩咐所有人携上面罩。
刘本函出动请缨领兵,傅景然却一口拒绝。
刘本函大呼:“您不能去!这仗您不能去!那小子阴毒无比!若是少了您,我们可该如何是好哇!”
“刘将军有想守护之人、守护之物。而我也并非圣人,亦与将军您有同样的心思。”
说罢,傅景然便离开。
“此次定然凶险万分,非是营救,而是反击。西辽不过尺寸之地,人不过是宵小之徒,为了大楚!为了自己的家,我们必胜!”
“必胜!”
“必胜!”
“必胜!”
驻地内的呼声震天动地,正待出发之时,却又一匹快马赶来。
不知道是踩着了什么,马儿整个倒在了地上。坐在马上的那人也滚到在地,却将手上的几张纸举得极高。
“这是夫人让我交给您的,夫人说如今时间太紧只能写这样多,但聊胜于无,还请王爷仔细查看后再定夺。”
那两张信纸像是振翅的蝶一般,朔风无常,叫那蝶翼也快破碎。
傅景然拿起那纸。
云乔写得一手极好的字,如今是腕上无力,加之书写急迫,笔画有些潦草。胡乱叫傅景然想起了小时云乔的恶作剧,那些冒充是别人的书信上也都是这样的字体。
那时的云乔鲜活、热烈,郁郁葱葱。笑时的酒窝做了多少男子挥墨的旖旎碎想。
······
有些事,突然就如泄洪一般钻进脑中,却又不得再想下去。
终于,在一片肃穆中,傅景然呼道:“冲!”
*
何树身上中了毒,体力依然有些不支,剩下的兵士也全部都累竭。可敌军的刀锋并不会可怜他们,还是直生生地砍了下来。
支撑在西南战线的最后一位战士倒在了血泊之中,他面朝着东方,那里有他的国、他的家。家里有给他缝衣的老母,有等他回家吃饭的娘子,肚子已经大了,稳婆说这样大的肚子定然是个男娃娃。
是男娃娃女娃娃都没有关系的。
他就记得,他走的时候,他最美的娘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等他回去给起名字的,名字都是爹爹起的。
辽军已经开始歌唱,开始跳舞。他们将那个士兵用刀挑起,对他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叫声爷爷,我便放了你走!”
“呸!”
“你这是找死!”辽人直接要将那男子摔在地上。
可是良久,男子没有变化,只是那个欺辱男子的辽人的头颅已经滚到了一边,眼中还有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楚军的旗帜,这一行队伍势如破竹,直接冲破了辽军的防线。
看到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弟兄们,士兵们眼都发热,冲上前去就与已经放松警惕的辽军搏斗。
刚刚奏响的胜利之歌也变成了哀乐。
辽军主帅哪里能知道这件事,顿时慌了阵脚,几个正在饮酒的大臣赶紧丢下了就被和美姬,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牵马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