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朱如是以为,从大街上把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金风细雨楼是他归顺白愁飞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但实际上,这次逐步推进的遣散并非是为了阿芷。
阿芷并不知道这些变化,她不知道说话,对别人的话也常常表现得一知半解,也并不同舞女们住在一起,她全身心都只属于白愁飞、服务白愁飞、受制于白愁飞。
她实质上迥异于其他女子,其他舞女是白愁飞豢养的女人,阿芷是白愁飞所属的一个物件。
尽管白愁飞是这样认为、也是这样做的,但在外人眼里,这种关系并没有什么不同。
雷媚也是这样看的。
白愁飞在向她示好的过程中遣散了黄楼绝大部分舞女,单独留下了这个哑巴阿芷。
雷媚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舞女,雷媚倒不见得会介意,但白愁飞这般特殊的对待,她自然容不得。
可阿芷不会说话,面对她的调戏和挑衅都无甚反应。
她看着也对自己身上挂着白愁飞的锦衣这件事毫无知觉,也不觉得锦衣下露出的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什么,对于她就跟白愁飞住在一处这个事情,也似乎并不觉得受宠若惊。
便是这样的无知无觉,最惹人恨。
白愁飞回来了,招手示意让阿芷跳舞。
阿芷乖顺地从榻上起身,在两人面前似落花飘零似地舞。
雷媚似怨似嗔地啐白愁飞:“副楼主好艳福。”
白愁飞漫不在乎地坐下:“一个没有来历的小丫头,不值一看。”
“是吗?”雷媚不信,也不喜欢白愁飞这解释,她不高兴了,定要出这口气。
她的刀一瞬间掠到阿芷身后,刀锋割下一缕头发。
能背后躲开雷媚一刀,能算什么没有来历的小丫头。
一刀未了,另一刀又到眼前。
雷媚这一刀扎得狠绝阴损,讲不上什么手法,照着阿芷的面门上去,她嫌恶这年轻勾人魂魄的脸,更想要她的命。
躲无可躲,但雷媚第二刀也落空了。
刀刃顺势扎在了地面上。
眼前近在咫尺的纤细女子,竟化成数只浅色蝴蝶飞散了。
这蝴蝶来得诡异,雷媚不信她竟是这魑魅魍魉,但一转头,那纷飞的蝴蝶又在白愁飞身边汇集起来。
恢复人身的阿芷躲到了白愁飞身后,自男人肩后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不解雷媚为什么要杀她,或者说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杀”,但雷媚全身涌动的不善让她躲之不及。
于是她躲到白愁飞身后。
她听到白愁飞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好姐姐,不必心急。”
白愁飞这样懒洋洋的腔调阿芷最喜欢,这种时候他常常笑吟吟地,也不会作弄她。
她不懂得,但雷媚懂,白愁飞从方才第一刀开始已经浑身紧绷。
他这样的人,不会允许一个来历不明还隐藏功法的女人留在身边。
他也恼怒,气恼这数月来没有发觉阿芷的异常。
破煞、惊梦、天敌,密如劲风的叁指落到阿芷单薄的身形上。
这指法曾助白愁飞力敌关七、绵战群雄,名扬天下,此时全然使出,可见他震怒。
阿芷没有躲。
她又不明白了。
白愁飞好像也同那提刀的女人一样,非杀她泄愤不可。
可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孱弱的躯体早承受不住白愁飞叁指。
可她还没死。
她还是不懂,手里还攥着白愁飞一角衣袍,她拉着微微摇动,五内涌出的血也顺着往外淌。
阿芷不会说话,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只有满嘴的血。
白愁飞知道她这动作的意思,譬如想折朵难得的花、要他下手怜惜温柔些时,她便是这样。
她喜欢黄楼外野生长起来的一种白花,白愁飞今早还叫人摘了送上来。
也不知道她看见没有。
白愁飞忽然不知作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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