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希望。”林归黎点了点头，她说得很认真：“但前提是你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可是我觉得没有了……”方启智还是很迷茫。
人钻进牛角尖之后就很难出来，方启智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我父母那样，我还有什么希望……以后别人知道我父母做的事情，都会笑话我的。”
“你的人生价值是附着于父母身上的吗？你是好是坏是由别人来评判的吗？”林归黎连着问了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一出来，方启智再度愣住了。
他猛然发现，在此之前，自己好像真的是把人生价值寄托在了父母身上。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不被裴心珂喜欢，所以他的人生目标就变成了讨裴心珂喜欢。
他学习这么好，一开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让妈妈多关心关心他。
从有记忆以来都是如此，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的反应。
如果不是林归黎这样提问，他好像都没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竟然是有问题的——
是啊，她说得没错，他之前一直都把人生价值附着于别人身上了。
如果裴心珂否认他，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
如果裴心珂偶尔对他态度好一些，他又会觉得自己是有点儿存在的意义的。
好像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是用这个标准来衡量自己是否足够优秀的。
而且，他以前一直都没有觉得这个标准有什么错误。
方信艾也是一直这么教育他的。
从小，方信艾就经常在他耳边说，他要怎么做才能裴心珂开心。
如果不是林归黎今天跟他说这些话，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人生多么离谱。
他的思想，好像一直都是被操纵着的。
虽然他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在其他事情上，完全没有自己独立的看法。
听完了林归黎的这番话，方信艾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谢谢你！”方启智的声音有些激动，“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他们活着的。”
有时候，人醒悟真的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
方启智好像突然就想通了，整个人激动了起来，双眼放光。
那模样，就像是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一样。
林归黎看到方启智这样子自然也是欣慰的。
她就知道她没看错方启智，他是个拎得清的孩子。
“你想通了这一点就好，你的人生价值是由你自己创造、自己决定的。”林归黎看着方启智说，“你今年才十七岁，你的人生刚刚开始，只要你想，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十七岁啊，多么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这句话真的没有错。
十七岁的选择范围，比二十七岁要广泛得多。
林归黎这么说完，突然就觉得自己老了。
她十七岁的时候要是有人跟她说这么一段话那该多好，可能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林归黎的话确实给了方启智不小的鼓励，方启智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虽然他的脸色还是病恹恹的，但是眼睛里已经重新出现了光亮。
那是对生活和未来重新燃烧起来的希望。
单看他这个眼神，林归黎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
“我让护工给你准备早饭过来，好好吃饭养病，养好了身体就回去读书。”
林归黎按了床头的铃，护工很快就来了。
林归黎让护工给方启智准备了早饭。
方启智这一次特别配合，护工刚把早饭送过来，都不用催促，就乖乖开始吃了。
护工看到这个场景都有些惊讶。这几天她天天劝方启智吃饭，嘴皮子都要磨破了他都不肯吃。
今天竟然这么主动地吃饭了？
奇迹啊！
护工看向了林归黎和何厉琛，眼底露出了几分崇拜的光。
该不会方启智也是河狸夫妇的cp粉吧？
不愧是国民cp啊，竟然还能吸引男cp粉，果然厉害。
方启智吃饭没一会儿，裴终也跟主治医生聊完回来了。
裴终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病房就看到了方启智吃饭的画面，见过大世面的裴终也有点儿愣住了。
方启智前些天是滴水不进的，看到吃的就生理性呕吐，主治医生刚才还在跟他说，怀疑方启智出现厌食倾向了。
裴终正因为这事儿发愁着呢，结果就一回来就看到方启智吃饭。
肯吃饭了，就说明医生的怀疑是不成立的。
思及此，裴终松了一口气。
裴终猜想，这多半是林归黎的功劳。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林归黎。
林归黎正好也看了过来，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归黎用眼神告诉裴终，她已经搞定了方启智。
裴终欣慰地点了点头。
果然，他家宝贝外甥女就是这么有人格魅力。
裴终走到了病床前，方启智看到他之后，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裴终发现方启智的眼神跟之前都不一样了。
前几天，方启智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光，像个活死人。
现在，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活力。
虽然没有办法跟积极向上的同龄人比，但是比起来他之前的样子，实在是好太多了。
方启智被裴终这样看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的折腾，想必是给裴终添了不少麻烦。
方启智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他愧疚地看着裴终，和他道歉：“裴叔叔，对不起，我……”
“你以后喊我舅舅吧。”裴终笑着拍拍方启智的肩膀，“不用跟我道歉，你能想开了是最好的，你才十七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嗯。”方启智用力地点了点头。
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眶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