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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韶别过脸看来人,是六公主姬芙,她双目瞪圆了,俨然已经暴怒。
    姬姮掀开眼冷冷睨着姬芙,哑声跟陆韶道,“抱本宫上座。”
    陆韶团起她放到软垫上,拿来架子上的薄毯将她腰腿盖好,随后退到后方不再有动静。
    姬芙冲到她跟前,喝斥她道,“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
    姬姮低低笑出声,“我是什么身份?”
    姬芙按住她的肩,额头青筋直跳,“你是父皇的女儿,大魏的九公主,你任性胡闹我们宠着你,你怎么能跟太监厮混?你还没出阁啊!”
    陆韶两手紧握拳,他是太监,不配跟公主扯上关系,天生下贱,活该被贵人唾弃。
    姬姮仰起头凝视着姬芙,“你见过公主像我这样?你觉得我像公主吗?那驯兽所里的野兽都过得比我自在,我只能困在公主府内,凭什么?”
    姬芙怔住,好半会才呐呐道,“父皇那般疼你……”
    公主府中御赐的东西随处可见,比她母妃宫里的都多,谁瞧见了不羡慕。
    姬姮轻哼一声,侧过头不理她。
    姬芙拿她没辙,转头瞪向陆韶,“定是你蛊惑的她!本宫这就叫人来砍了你这混账东西的脑袋!”
    陆韶抿紧唇,一言不发。
    姬姮扬起笑,“你杀啊,你杀了我再找下一个。”
    姬芙霎时愕然,“你不怕父皇知道……”
    “你尽管去,”姬姮两手交叠在腿上,阴沉着脸咧嘴笑,“我就是要跟太监厮混,我就是要让他丢脸,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着,大魏皇帝的女儿如何德行败坏,最好所有人都耻笑他。”
    姬芙在她眼底看到了恨,她恨父皇,恨到作贱自己也要让父皇蒙羞。
    姬芙扬手要往她脸上打。
    陆韶急忙拦住她。
    姬芙惺惺撤手,叹了口气,“我不会跟父皇说,你任性也该有个度。”
    姬姮撇脸看陆韶,“出去。”
    陆韶眼下垂,快步走出了房门,那帘布一放下,他心里落空,他朝院里看过,果不其然见到鬼臼在墙头偷窥,他踱步到墙边,与他笑,“殿下不让你进院子,你听不懂?”
    鬼臼怕他告状,翻身跳走。
    陆韶的笑容隐去,他马上就要离京,这段时间不在姬姮身边,难保鬼臼钻空子,好在有六公主,她必定会看着姬姮。
    ——
    房内,姬姮抱着胳膊轻声道,“我私出公主府,多谢六皇姐帮我遮掩。”
    姬芙坐到她身旁,冷哼一声,“我懒得管你那些破事,我只问你一句,你和那太监断不断?”
    姬姮笑了,“我还没玩够。”
    姬芙扶额,“太监有什么好玩的?”
    姬姮意味深长的斜着她,“六皇姐很好奇?”
    姬芙摇头,“你生父皇的气也不该胡作非为,即便父皇不好,你的身子是你自己的,往出去说,也是你吃亏,没必要为了跟他置气就糟蹋自己。”
    姬姮笑一下,摸着手上的戒指转圈道,“六皇姐过来找我有事?”
    “你禁足明儿就解了,我这不是怕你闷,想带你出去逛逛,”姬芙温笑道。
    姬姮撑起腮,“父皇准你出宫乱跑?”
    “都年尾了,前朝有的忙,父皇没空管我,”姬芙嫌檀香味太重,往香炉里倒了半杯茶,浇灭了才罢手,“近来我听到风声,宫里要进新人了。”
    姬姮敲敲脑袋,“选秀明年三月才开始,父皇现在就等不得了?”
    姬芙拨开她耳边散下来的头发,“要进宫的是英国公庶女杜雪荷。”
    姬姮神情变冷,“当真?”
    姬芙沉声道,“我还会骗你?”
    姬姮凝眸,这档口让杜雪荷进宫,指定是皇后授意,她年纪上去了,没法再怀孩子,但杜雪荷不一样,年轻的姑娘可以为她带来皇子,皇弟才五岁,她养在膝下随意糊弄就行,太子还是她的人生下最好。
    “六皇姐要带我去哪儿晃荡?”姬姮挑旁的话道。
    姬芙有些不自然道,“明儿下午,秋闱就放榜了,在朱雀街的观音门那头,估摸着热闹,我想去瞧瞧谁得了魁首。”
    姬姮取笑她,“六皇姐不会冲着榜下捉婿去的吧?”
    “你尽混说!我的婚事又不能自己做主,哪儿有那等想法,”姬芙通红着脸啐她。
    那就是有了。
    姬姮一本正经道,“好些日子没出门透气,去瞧瞧明年的状元郎是个什么模样也有意思。”
    姬芙跺一下脚,兀自挑帘布走了。
    ——
    半夜下起了雪,陆韶率三万缇骑从北门离京,走阳谷道追赶徐忠义。
    彼时天正冷,徐忠义出了燕京也没有走多远,就在附近的驿馆下榻,那边驿馆看守是个有眼色的,在客舍内摆了酒宴,还特意叫了几个女人作陪。
    这宴中都是徐忠义的亲随,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
    “掌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对陆韶这么信任,”徐忠义闷一口气,越想越气。
    底下人恭维他道,“那小子不就是一张嘴儿甜吗?真要他干活又没个本事,掌印现下就是当乐子,等过段时间他没劲了,还得向着您。”
    另一人忙应和着,“可不是,这些年提督替掌印办了多少事儿,这南来北往的,也只有提督为他尽力,陆韶能为掌印做什么,让他下黔州收个税都办不成,小的就没见过这样的窝囊废。”
    徐忠义被这两人吹捧的飘飘然,“要没咱家,掌印睡觉都不安心,什么脏活累活不都是咱家包揽,掌□□里明白的很,也就是被他一时哄的忘形,等过些时候,掌印自然知道谁是真的待他好。”
    座中的亲随便也跟着敬了他几杯酒。
    热酒下肚,身上的寒气被驱散,徐忠义抹了把脸开始骂话,“咱家千叮咛万嘱咐,让陆韶死在黔州,贾元道这个蠢货竟然让人跑了,这个不中用的,跑了也不递信给咱家,要是咱家提早得知消息,也能在他回京前就派人去将他除了,闹得现在让咱家受气。”
    他自顾自的长叹一口气,蓦地发狠道,“等咱家从黔州回来,一定要寻个由头扒了那小子的皮!方泄咱家心头之恨!”
    这番话说出口,客舍门猛地被人推开,驿站看守连爬带滚跑了进来,战战兢兢道,“提,提督大人,外面来了,来了……”
    徐忠义一脚将他踢翻,“来鬼了!?吓咱家一跳!”
    看守窝在地上瑟瑟发抖,“陆,陆少监率大军过,过来讨伐反贼……”
    徐忠义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少监是谁。
    那门外就见陆韶领先骑着马踏进来,他身着朱红曳撒,肩头披着麾衣,俊脸凉薄的睥睨他,“徐忠义勾结贾元道暗中谋反,咱家奉命捉拿反贼,杀无赦!”
    第17章 你敢背着本宫攀上了八皇姐!……
    外面站满了缇骑,徐忠义拿不稳酒杯,“……你奉谁的命令?”
    陆韶弯眉浅笑,“自然是掌印的命令。”
    “你放屁!咱家对大魏,对掌印忠心耿耿,掌印岂会杀咱家,分明是你在掌印面前诬陷咱家!”徐忠义陡时怒起,将酒杯狠狠朝他砸去。
    陆韶歪过身,那酒杯砸到缇骑的刀柄上,砰的一声成碎片,陆韶啧啧笑,“哪个反贼会在人前说自己是反贼,不都是嚷嚷着自己最忠心,提督大人老实伏法,咱家勉为其难让你死的快些。”
    徐忠义双目赤红,“咱家要见掌印!”
    陆韶抽出腰刀,凉凉瞥着他,“那你只能先死了,掌印说,要咱家带着你的头回去见他。”
    徐忠义瞬时瘫坐在椅子上,他朝宴上的亲随看去,他们个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上前护着他。
    徐忠义泪流满面,仰天痛呼,“掌印,你对不起奴才啊!”
    他拔出佩刀,直朝陆韶冲去。
    陆韶拽紧缰绳,□□马猛地撅起前蹄,将徐忠义踢翻在地,他倒在地上吐一口血,还想杀过来。
    陆韶扬起刀砍在他胸口上,鲜血飞溅,他跌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陆韶策着马转了个方向,如来时般从容的出了门,留下一句话道,“把他的头砍下来,送到刘公公府上。”
    ——
    雪下了一夜,到隔天晌午才停,下午竟然还出太阳。
    姬姮和姬芙在观音门附近的金鲤居包了间厢房,靠窗正对着放榜公牌,早有许多书生候在那里,焦灼等待。
    “我回京多日,六皇姐昨儿才过来看我,这些天都忙什么了?”姬姮没甚兴趣的收回目光,背靠到软垫上晃着腿。
    姬芙伸指戳她,“还不都是为着你,八皇妹老想过来看你,我不缠着她,你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乱跑?”
    姬姮淡淡哦着,随手剥一个橘子递给她,“那六皇姐怎么对这些书生起兴了?”
    姬芙脸上泄一丝尴尬,“八皇妹惯来爱读书,内侍先生都夸她聪慧,我跟着她学了几天,内侍先生常拿国子监生做的文章给我们瞧,还挺有意思。”
    姬姮沉默,垂着眼不做声。
    姬芙拍她肩,“你和八皇妹自小玩在一起,现今小皇弟又被皇后娘娘养在身边,皇后娘娘仁厚,总不会亏待他,你别置气了。”
    姬姮笑一声,柔柔挑别的话说,“内侍先生都拿谁的文章给你们看?”
    姬芙揪紧手里的帕子,好半会状似随意道,“一个叫方玉林的书生。”
    姬姮支着下巴对她笑,“谁家的公子?”
    姬芙支支吾吾,“听八皇妹说,是韩大人的门生。”
    大理寺卿韩秀的门生,姬姮还记得韩秀是朝堂中拥立姬焕为太子的领头人,她对韩秀有好印象,对这个方玉林也生出一点趣头。
    外头热闹起来,打观音门走出来两个紫衣太监,手托着两卷红纸到公牌前,书生们自行让出一条空道,让太监们把红纸贴在公牌上。
    太监们动作迅速的贴好红纸,又退进观音门中。
    那群书生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在榜上找自己,有看到名字的当场欢呼,有落榜的直接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一时悲喜交集。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方玉林高中解元了!”
    这一声出,人堆里走出来一个秀雅的书生,他站在榜前瞧自己的名字,看过就转身走了。
    姬姮瞥向姬芙,她眸光有掩不住痴迷,姬姮温笑,“来年春闱,他若高中状元,六皇姐跟父皇要他做驸马,父皇定会同意。”
    姬芙转回眼,揪紧帕子细声说,“他有心上人。”
    姬姮皱眉,抬眼去看方玉林,他站在路口,那里停了辆马车,一个姑娘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和他说话,生的很娇柔,方玉林与她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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