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把我忘记了。
而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那个忘记你的人,是我吗?
所有的一切,都将那个人的身份指向了她。
钟沁儿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她想象得出。
她熟悉他的味道,习惯他的触碰,也会为他的亲昵而心动,一切都熟稔得仿佛发生过一般。
所以,当他们再一次在天山遇见的时候,他不让她走,用了各种的手段,只为了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甚至,对她偶尔会流露出一丝的残忍,那全是因为,她忘记了他。
她失去记忆以后,再度见到容渊的那一次,她为了疗伤而倚在苏穆的怀中,甚至为了苏穆,剑指于他。
当他轻声说出那一句疼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能得到她的慰藉。
那一刻他期盼的神色,令如今的她想起来,整个心尖都在颤抖。
因为那时的她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
逍遥谷的地宫之中,钟沁儿绕过血祭坛,脚步坚定地走向苏穆。
明艳的火光之中,她的双眸被火红的光芒映得明亮,红艳似火。
她紧握着手心,指甲都深深陷进肌肤之中,划出了一道血痕,带来一阵阵的疼,但这怎能及他当年的心痛。
她无法想象,后来的容渊,在那一次次的战役之中,看着她和苏穆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候,又是多么的难受。
那个时候的他,永远都是在他们身后的远处。
有时,她不经意地回头,正好会撞到他的视线。
当对于这个刚认识的师弟,投以一个温情的笑容,他却永远只会冷冷地转过脸去。
如果一切如他所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他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一直默默地在她的身边。
她真的是无法想象。
这一刻,钟沁儿的心仿佛都要碎了,她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她身后的容渊。
因为她害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他一步。
她会想要在他的怀中无声哭泣,问问他是不是也曾经一次次这样心碎过。
这一百年来,他一个人在天山孤零零地等待着她。
而她早已不记得他了,还有他们之间的一切。
那是何等的孤寂。
“师姐,你要走我拦不住你。”
“只是,这一次换我在天山等你。”
那是她离开天山,与他在浮光塔告别的时候,他对她说过的话。
原来,这些话的后面是这样的故事。
他在等待她想起所有的事情,还愿意回到天山去找他的那一天。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着她,从她醒来的那一天,从她忘记他的那一天,从她离开他的那一天。
他每一天都在等待着她,等着她回到他的身边,等着她想起他们之间的事情,等着她想起对他的爱。
所有的一切,至今她仍未曾想起,却也没有影响她为他再次沦陷。
刻骨铭心的爱,深入人的骨血之中,试问谁又能轻易忘怀?
等钟沁儿走到对面的时候,苏穆看见她眼底盈盈的泪光,不由冷笑了一声。
“师妹与掌门师弟还真是依依不舍。”
钟沁儿静静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可以放人了吗?”
素嬛娇媚地笑了笑,抬了抬手,那些耀眼的金丝琴弦如藤蔓舒展,彻底散开了来。
归思晚终于松了一口气,抱着自己被勒得发疼的双臂,身子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素嬛冷眼望她,“还不过去?”
归思晚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沁儿,见她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样子。
归思晚只得一言不发地咬紧牙根,忍住浑身上下伤口的剧痛,走向了对面。
等到她走过去,无夷宫的人很快就拥了上来。
归思晚侧首看了看容渊,他仍是站在原地,目光一直看着那边,根本没有半分的挪移,更别提会望她一眼。
他们认识了有一百多年,归思晚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幽暗深邃的瞳孔,所有的情绪交织着,愤恨,隐忍,不甘,如焚烧的烈焰,化作了这世间最热的一捧火。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右手紧握住剑柄,手背之上条条青筋迸出。
钟沁儿自知如今法力几近全无,撼动不了苏穆和素嬛,所以她过来做人质,他们更是不用担心太多。
即便如此,素嬛还是搜了一遍她的周身,将她装满宝物的乾坤袋给丢在了地上,用金丝束住了她的手腕,困住了她的双手。
“师妹,你知道这个血祭坛如何开启吗?”
苏穆侧眸回望钟沁儿,见她默然不语,便淡淡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但是……”
苏穆将一柄长剑直接横上钟沁儿的颈项,剑光如雪。
他抬了抬下颌,冷冷地说道:“……师弟一定知道。”
苏穆望了一眼对面的容渊,见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更是长笑了一声。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会,如电光石火般,两人的目光之中都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容渊冷冷道:“明明是你的红莲业火修炼得不够道行。”
容渊刚才从苏穆的举动,就知道他也修炼了红莲业火,但是以苏穆目前的道行还不够开启血祭坛。
如果他没有猜错,苏穆在消失的这七十年内曾经来过一次逍遥谷,秘血伽罗树林里那个未成的血祭坛,应该就与苏穆有关。
那一次的到来,苏穆还在逍遥谷的大门之上,以天山派的瑶华剑法留下了招魂二字。
或许,是因为结界的原因,他始终未能真正地进入逍遥谷。
苏穆将长剑往钟沁儿的颈间一压,只见一道红艳的血痕毕现,容渊面色骤变。
“那么,就让师弟用你的红莲业火,为我开启真正的血祭坛吧。”苏穆隐恻恻地道。
身后的众人闻言,看向容渊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堂堂天山派掌门,竟然也会魔界邪术。
红莲业火,阴狠歹毒,可焚烧人的生魂祭献魔神,令正派人士都闻之色变。
这是当年魔界左使的独门绝技,他的亲传弟子在百年之前,已被正派给全数剿灭。
虽然很多人知道容渊曾卧底于魔界,但是没想到他修了红莲业火这样的邪术,竟然还能当上天山派的掌门。
而且,据苏穆所言,容渊的功力明显更胜一筹。
这时,钟沁儿彻底明白了苏穆的企图。
她静静地看着容渊,紧咬住下唇,微不可察地摇了摇首,目光之中盛满了担忧和心痛。
但是此刻,容渊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他深知今日之事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这时,苏穆长剑又推了一点,钟沁儿颈间鲜血直流,滴落在明亮的剑身之上,令人心惊。
“苏穆!”容渊高声叫道。
钟沁儿神色未变,这点痛楚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她痛恨着苏穆的卑鄙,侧眸怒目瞪视着他。
苏穆无视她的眼神,冷笑道:“那就快点,我可等不及了,好师弟。”
容渊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沁儿,见她仍然以目光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怎能弃她于危险之中不顾。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眸光微敛,一个抬手向上,掌心快速旋转。
红光乍现,只见一朵接一朵明亮的红莲,浮现了出来。
那些妖冶的红莲,如一团团跃动的血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快速地向着血祭坛掠去。
不一会,血祭坛的上方围了一圈血色莲花,总共十二朵,妖娆而明艳。
只听见祭坛地面绘着的圆形图案开始旋转起来,一圈一圈。
强烈的红光迸射出来,照亮了整个阴暗的洞窟。
这个沉寂了千年的血祭坛,终于被再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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