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儿啊,老四,老四去哪儿了?”
“嚎嚎嚎,一天到晚嚎,你那老四早就死在国外了,不回来了。吃饭!”江雪梅态度恶劣地把饭放桌上。
床上的江大妮像是没看见,依旧念着,“四儿,老四。”
“爱吃不吃,饿不死你。”江雪梅转身离开屋子。等他走后小柱子跑进来,端起碗舀了一勺饭,“奶,吃点儿东西吧,四叔过几天就回来了。”
江大妮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伸出手细细摩挲着小柱子的脸,“四儿。是你吗?”她生病多年,又时常在哭,眼睛看不见了。
“奶,我是小柱子。”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奶时不时塞给他鸡蛋和糖果,以前奶的手摸在脸上暖呼呼的,现在冰冰凉。
“奶,你是不是冷。”他想着一会儿要不给他奶拿个汤婆子。
江大妮却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说,“四儿啊,那外国有啥好的,不去了好不好,娘找到钱了,好多好多的钱,都给你拿来娶媳妇儿,找个更好的媳妇儿。”
又是这些话,小柱子反反复复听了好多遍,只顺势应下来,“好,不去国外,就陪着您,您赶紧把饭吃了,起来给我相看媳妇儿。”
“不去,不去。”江大妮一边吃饭还在一边念叨。小柱子都习惯了,快速把饭喂完,又给她擦了擦脸。
“奶,我得上学去了。晚上又来看您。”
他站起来,听见外边有动静,还以为是他娘,正想躲起来,进屋的却是蓝老头。
“爷爷。”
“我还赶着回来喂饭,你都喂完了。赶紧去上学吧,别迟了。”
“嗯。爷爷再见。”小柱子跑出去,走到水库外边停了一停,转头回望那边的屋子,“好想念小婶婶和初初,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前年下半年的时候考虑到瑞初要上学,宣景和蓝桉搬到了城里。将原本的两座房子捐了一套给村里修建小学,小柱子现在就读这个小学。
蓝家村早已不是当年,水库旅游业,加上后山种植的药材,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贵村。
小柱子快步跑进学校,恰巧赶上响铃,他头也没回的跑进教室,始终没想过奶奶嘴里念叨的四叔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国外。
“Mr.蓝,你要回家吗?”实验室的同事问道。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蓝桦看着电脑中的数据眼睛都没眨。
“好吧,明天见。”实验室的同事离开。
最后一个数据比对完,电脑闪烁“run error”宣告他再一次失败。
“靠!”他将桌上的笔记本砸向电脑,到底是哪儿不对!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行?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对。
算了,明天再来吧。他收拾东西回家,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轰隆的音响声,和嘈杂的麻将声。他苦笑一下,好像现在回去才是多余的吧。
他将公文包搭在肩头上,走出屋子,天上下着小雪,他走进隧道,流浪的歌手弹奏着手风琴,淡淡的忧伤在隧道中弥散,他坐在流浪歌手身边,静静地听着。
“这首歌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啊?”
“nostalgy.”流浪歌手声音有些嘶哑,看着旁边的男子,“你看起来很悲伤。”
“大概吧,我可能有点想家。”蓝桦想起那个小山村,想起那些被他抛在脑后的人。
“那你要回家吗?”
“回不去了。”
“要来一支吗?”歌手递上一支烟。
“我不太会。”蓝桦想要拒绝。
“很简单,一吸一吐,烦恼随风飘散。”
蓝桉接过来深深吸一口,“咳咳咳咳,烟气弥散在肺腔。
旁边的歌手笑了,“你太弱了吧。”
蓝桉还在咳,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
“你不会在哭吧?”
“烟,太呛了。”许久他才止住说了一句。”
“老头子……”半夜江大妮忽然从床上翻起,“四儿,四儿在哭啊。”
“你听错了,是猫叫。”蓝老头拽住她。
“不是,不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要去找老四,老四。”
她匆忙跑出去,鞋都没穿,蓝老头追到外边看她被一个木桶绊倒,上前扶起她,”回去睡吧,四儿多半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不回来了。”江大妮念了又念。回去又躺着了,“我好想,再见老四一面啊。”
“睡吧。”
第二日,蓝老头醒来叫她的时候发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只是嘴角还有一丝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蓝桦。
“走吧,走了也好,省得一直惦记着,天天都伤心。”蓝老头碎碎念了一句,给她擦了脸。也同她道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