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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机当然也是不行的。郑阿二第一个坚决反对,因为他每天凌晨都要用那个洗衣机洗他的白大褂,然后用挂烫机细致地把他的白大褂烫平。
哪怕他每天在医院的工作,也就是给病人化验一下粪便、填填表格单什么的,仪式感也是必不可少的。
何壬羡几乎和他吵起来了,两个人隔着茶几对骂,互相指责都是对方的错。李维多闭着眼,双手支着额头,好一会儿,忽然睁开道:
“王元交给警察。”
“好,我们就交给警——”
何壬羡正骂到酣畅淋漓之处,猛然反应过来:
“什么,交给警察?”
“我仔细又权衡了一遍,我算了所有人的反应,却漏算了一个人的听力。我房间里是有窃听器的,我们不能把尸体放在这里。壬羡在王元出事之前就已经和他分手,警方未必会把壬羡作为嫌疑人。郑阿二是学医的,如果包藏尸体,他以后的行医资格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李维多手背挡着眼,向后靠在沙发上:
“壬羡不愿报警,那我来报警。”
郑阿二诧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和我有关系。”
李维多说:
“尸体是我藏的,保鲜膜是我包的,我和王元也有业务上的往来。这件事和你,和阿二,都没有任何关系。”
恰好她之前回来过一次。
这样也能说得通,虱子多了不愁。在陈利亚眼里,她身上可不只有一桩命案,人家都把手铐拿出来了,多一桩也一样。
只要不能同时找到凶器、动机和证据,他们就无法给她定罪。
郑阿二和何壬羡都沉默了下来。
李维多放下手。
日光灯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何壬羡,浅色眸子像虹膜变异的病人,盯着不动时,就有点可怕。
“王元真的,不是你杀的?”
何壬羡:“不是。”
“你也从来没有过,谋杀他的念头和举动?”
何壬羡想起现在还放在自己包里的那些硫酸.亚.□□,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说:
“没有。”
“那就好。”
李维多站起来:
“那就这么办。”
“不,我不同意。”
何壬羡抬起头:
“都算在你头上,那你怎么办?帮我坐牢?”
“我不会帮你坐牢。”
“那你就是会把我供出来咯?”
“只要你真的不是凶手,你就不会有事。”
“我不相信。”
何壬羡坐在沙发上,脊背笔直,长长睫毛一眨,眼泪就从眼尾勾勒处滑下:
“我不相信你,维多,你不是会帮人顶罪的人。你这么自私的人,这只是你的缓兵之计,最后警方还是会找上我。你也别说什么能还我清白,警察不会相信我的——你认识我十多年,可你刚才也不相信我,对不对?连你都不相信我,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
“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
“你就是!我看过你是怎么帮许尽忱谈判的,都是这个套路,先假惺惺说帮忙,下一秒就反水,你那些被你忽悠的客户还傻乎乎,觉得拖累你过意不去——我不是他们!”
何壬羡站起来,手背抹去眼泪,眼线眼影糊了一脸。
她踢踢踏踏地从房间里翻出一个沾灰的快递文件袋,摔在她身上,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关门声大得,墙角的蜘蛛都被震下来。
李维多和郑阿二对视了一眼,后者耸耸肩。
李维多拿出手机。陈利亚和朴浦泽的号码紧挨着,她的手指在陈利亚的号码上点了点,最终拨通朴浦泽的电话。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她随手撕开快递袋,把里面文件取出来。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牛皮纸信封。红色邮戳框,十年前邮政统一发的那种。
郑阿二站起来:
“我去看看壬羡。”
“嗯。”
李维多应了一声,拆开信封,单手抖开手里信件,漫不经心刚扫了一眼,愣住。
纸页从她指缝间滑落下来。
她手指微微发抖,朴浦泽的声音还在从话筒里传来:
“来,弟妹,有什么故事告诉我?——喂——喂——维多?”
李维多清醒了一点,把纸张折起来放进口袋,刚想说话,就听何壬羡房间里传出了一声颤抖的、撕裂的、斗破苍穹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维多、朴浦泽:“……”
“怎么了维多?”
朴浦泽立刻进入警察状态:
“你在哪维多?出了什么事?如果有危险,不要急,我立刻定位你,保持通……”
李维多扔掉电话,冲过去推开何壬羡的卧室门。
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卧室里灯光昏暗,只能看见模糊人影。
李维多心脏激烈地在胸腔里跳动,恐惧几乎把淹没。十年了,十年了。她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神俱裂,就好像一直脚踩浮云,她终于又因恐惧重回人间。
她一步步走到何壬羡身边。
何壬羡无声无息靠坐在窗子下,风吹进来。她左手滑落在地上,手腕割痕深可见骨,血溢满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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