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人很多,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忠心耿耿。当年萧烈两个唯一没下手动他们的叔叔听到风声赶到萧家,打着探望的名义来看虚实。
叶闻筝被陈江吵醒,他看着依然昏迷的萧烈面露愁容,女人揉了揉眼睛,在陈江将要退出房间时叫住他。
“请等一下。”
她的声音不大,明明男人昏迷着也还是下意识怕吵到他而放低了音量。走到陈江面前,朦胧的大眼里还沾着睡意。
“请问,怎么了吗?”
女人态度总是礼貌客气,陈江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对她言讲。
面前的小人儿清灵无暇,翎羽没沾染上半点凡尘。他整理了许久的语言,才将复杂的事情最简单化。
“夫人。”
不管叶闻筝如何客气,尊卑永远是不能变的,不管萧烈有没有在旁边看着。
“先生的两个叔叔,和他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如果被他们发现先生受伤未醒,有可能会生出别的麻烦。”
“比如说,什么麻烦?”
女人追问他,目光已经开始波动。他从那双朦胧的大眼中看到恐惧,然而出于私心,他还是选择讲下去。
“他们会觉得先生伤的很严重,也许会伤及性命,就会借着机会发难。虽然先生无事,但是如果他们闹起来后续也会很麻烦。”顿了顿,换了种更直白的说法:“也许会有人真的死去,总之,先生的安危很重要。他在,才有我们在。”
叶闻筝不是傻子,她曾经也是叶家的大小姐,父亲是做什么的她心知肚明,有些事不提罢了,又哪里能真的不懂。她不明白的只是为什么萧烈的叔叔也会害他,明明该是家人的。
“他们,不是家人吗?为什么?”
“那天。”陈江决定将那天的事告诉她,可以胜过所有解释。“您见到先生那天,他身上的伤,是他母亲亲手刺的。”
杏目圆睁,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眉心抽搐着问:“什么?!”随之看向身后,沉睡的男人眼眉俊朗,没了戾气之后有些温柔,可她心窝却没由来地抽痛。
她无法想象,该是最亲的家人竟然会彼此加害。
睫毛寸寸下落,黑色羽蝶在空中轻拂。漫无目的地飞舞了一会之后落到萧烈双目紧阖的眸子上。
心中滋味良杂。
紧咬下唇,眼圈不争气地红起来,她其实没那么爱哭,这些天眼泪却频繁光顾。
“你带我过去吧,我去见他们,可以吗?”
晃动的瞳光和攥得青白的关节皆是不安,她现在其实更担心陈江不让她去,怕给萧烈带来更大的麻烦。
可她没办法枉顾他舍命救自己这件事,他明明那么举足轻重,却选择用自己去换她,她什么都知道。
语气变得恳求。
“我会,替他处理好这件事的,你相信我。”
陈江心中为难,他不讨厌叶闻筝,但却对这个柔弱的女主人并没有什么信心。黑道中人从没有良善之辈,连萧烈他们都可以算计,更何况是杨柳扶风的小姑娘。
可嘴上却只能答应下来,萧烈说过,她是女主人,那便是只要他不在一切都要听她的。而且萧家的图腾在她手里,就算是萧烈的叔伯不满他的统治,也要给家族几分面子。
想到这里,他微微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还为她打开了门。
“您请。”
陈江退到走廊里等她,叶闻筝身上的衣服有点脏了,她不想这样去见萧家人,自己换了身衣服又将脸洗干净,再站到陈江身边时不过两叁分钟。
“走吧。”
她跟在陈江身后,原本以为要去的地方是大厅,结果陈江却带着她走入了一条暗道。
暗道通到偏厅,挖在地下的隧道远离阳光,即使维护的再好也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墙角滋出一些不知名的小嫩芽,绿意和死气沉沉的氛围相抵牾,她没觉出生机反而感到诡异。
“为什么,不在大厅里。”
陈江站在最后一盏灯下,回过头为她推开了面前那扇门。
“先生不在正厅会见他们,他们只是旁系。”
叶闻筝不懂这些,她想象不到萧烈会是一个如此恪守等级的人。毕竟他曾经在小院里为自己做饭,当时有些窘迫的表情与常人无异,甚至还红了耳根。
这个男人再次成谜,只是这次她却没时间仔细想了。面前沉重的乌木门已经打开,漆黑的木头油亮,时光镌刻的年轮死去多年轮廓依然清晰,不衰反盛,被人摸得越发光滑。
随着门打开,那股潮气渐渐被稀释,转而变成木质的熏香。
叶闻筝静静嗅了几秒,檀香味沁入心脾,这种古典雅致的香味底蕴浓厚,驱散了些惶惶不安。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母亲的身影,她不停回想当初母亲是怎样做的,大家的气场要如何有,母亲如何她便也如何,大概就没错。
萧瑞和萧祁坐在两边沙发上。萧瑞手里转着两个核桃,叶闻筝看了一眼就想起身后那扇油亮的大门;萧祁比萧瑞要年轻些,看不出是叔叔,更像是哥哥。他头发梳理的格外平整,那些梳子留下的痕迹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叶闻筝微微蹙了下眉头。
她不喜欢这两个人,自己虽然与人相处不多,但他们给她的感觉阴险又狡猾。
两人听到旁边有异动,本以为来的会是萧烈,却没想是个灵秀文雅的小姑娘。
惊异不过一秒就转变为欣喜。看来内应所言非虚,萧烈果然受了重伤。连他们之间的敏感关系都不再顾忌,闭门不见,可想而知已经很严重了。
而且——
他们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女孩,是个美人,身段盈盈,看着十几岁的模样,一张青涩的脸蛋,纯净和略带胆怯的目光,根本无法将她和萧家主母联系到一起。
“你是——”
明明知道她是谁,却偏要问一句,而且说话时还端坐在沙发上纹丝未动,已经是大不敬。
叶闻筝嘴角动了动,微微颔首,继而仰起头垂着眼睫看他们。
“萧烈的妻子——”尾音拉长,目光落在他们翘着的二郎腿上。“你们该坐着和我说话吗?”
来时的路上陈江已经对她讲过,以礼相待不适用于黑道,想让对方臣服只能是拥有比他们更强劲的实力,让他屈服于自己的威吓,时时刻刻恐惧可能搭上他们额头的枪口,才能永远奴性下去。
这和当初父亲说的话不谋而合,所以叶闻筝毫不怀疑。她背在身后的一只手紧紧捏在一起,手中的图腾快要陷进肉里。
浑身发抖,强忍恐惧,让自己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水瞳眯了眯,敛去柔和附上凌霜。
粉唇轻动,咬着牙根让声音听起来不颤抖。
“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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