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李大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大人啊,我们这些人苦啊!从陆大人你离职那时候开始,我们从来就没拿足过钱粮。后来更是越来越过分,一年能拿到的钱粮越来越少,从去年年后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十八个月了,我们更是一分钱粮都没见到过。”
张野他们这些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听的毛骨悚然,目瞪口呆。
陆绎也听的火起,心里也慢慢改变了对李大的看法,若是连钱粮都没有,吃饭活命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其他?
张野毕竟年轻,忍不住问道:“这样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上报?”
“上报?”李大惨笑着,带着哭音说道:“如何没上报过?可是头天才报上去的文书,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兵备道的衙门里,我们家黄百户还为此被朱大人专门从京师派人来打了一百杖!黄大人的脚就是那次被打断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陆绎怒不可遏,若是朱希中现在在他面前,怕是要被他当场一刀给砍了。
其他的锦衣卫也感同身受,全都义愤填膺。
李大这些年受尽屈辱,今天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从那以后,黄百户就变了一个人一样,天天都到那些大人面前去逢迎,去讨好,以至于天津卫里面,人人都知道锦衣卫的百户是那些大人们的一条,一条狗!”
“可是黄大人有什么办法?若不是他,六十八户兄弟的生计怎么办?”
“即便是这样,那些大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不管谁家有什么事情,都是来锦衣卫叫人,呼呼喝喝的比奴仆都不如,甚至,甚至有些兄弟家中的妻女长的好的,也被他们拉了去……”
李大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扑倒在陆绎面前以头抢地:“大人啊,大人啊,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陆绎面无表情,可是眼中已经泛红,攥着绣春刀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若是熟悉他的人在此肯定已经能看出来他已经怒极。
“起来。”陆绎的话里听不出喜怒,说的话也像是十分平和:“你放心,有本官在,自然会为你们做主。”
陆绎刚要问问李大,锦衣卫里的黄猛和其他人如今在什么地方,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声:
“胡大爷,在里面,就在这里面。好几十个衣装光鲜的混账玩意,指定有大把的油水!”
李大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的说道:“糟了糟了,肯定是刚才方三去把胡大爷叫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慌什么?”陆绎不悦的喝止住李大,随即吩咐道:“张野,你带人去把那些人全部拿下,等候本官审问。”
“左队跟我来!”
张野“唰”的一下拔出绣春刀,招呼一声,身先士卒的就冲了出去。
陆绎就喜欢他这个虎劲,板着的脸也有了一些笑意。
锦衣卫驻地门外,头戴幞头身穿皂衣的胡大鹏手持戒尺,正腆胸迭肚的吆喝:“你们几个守在外面,方三你们几个,跟本大爷进去看看,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我胡大鹏的地盘上闹事!”
别看着胡大鹏吆三喝四,像是指挥千军万马一样,实则那些人都不过是些街头的闲汉泼皮,跟着他后面横行街市,混些油水而已。
所以当张野带着十几人,各个提着明晃晃的绣春刀冲出来的时候,那些泼皮闲汉全都被定身了一样,不敢动了,只一个个的去瞄胡大鹏。
胡大鹏也有些惊诧,但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锦衣卫的软弱,当即大喝一声:“你们这些狗日的番子,赶紧给老子把刀放下,否则的话,老子抓你们进清军厅去,各个都要开刀问斩!”
张野冷笑一声,指着胡大鹏手里的戒尺问身边的锦衣卫:“兄弟们,咱们锦衣卫办事,遇到有人持械反抗该怎么做?”
早就被天津锦衣卫的悲惨遭遇激起同仇敌忾之意的锦衣卫们,顿时齐声大喝:
“按例!持械反抗者,杀无赦!”
这等雄浑壮烈的气势,几乎能和军中媲美,胡大鹏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捕快,如何经的住?
几乎是下意识的,胡大鹏“当啷”一声将手里的戒尺丢掉,旋即又觉得十分丢脸,刚要俯身去捡,又想起“杀无赦”的话,胡大鹏心里一抖,勉强撑着架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他这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张野见他识趣的丢下“器械”反手用刀背往他脸上一拍,胡大鹏满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满嘴的大牙却飞出口来,顿时惨叫一声,捂着嘴巴痛的在地上打滚。
“统统跪下!”
“跪下不杀!”
其余的锦衣卫也杀气腾腾的呵斥,可怜那些人都是闲汉泼皮,只敢欺负欺负良善百姓,早就被锦衣卫干脆利落的做派吓坏了。
再加上他们的靠山胡大鹏都是说打就打,没有半点迟疑,他们这样的泼皮闲汉就算是被砍杀了也无人来过问。
于是闲汉们马上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地,半句废话都没有。
张野让其他人看住这些泼皮,他则拎着那胡大鹏进到里面去,送给陆绎问话。
胡大鹏已经吓惨了,见到陆绎,忙不迭的跪下磕头求饶。
陆绎却知道这样的捕快虽然地位不高,但是地方上的一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是以先晾了这人一阵子。
等胡大鹏求饶的话车轱辘似的来来回回说了两三遍,心里已经快崩溃,陆绎这才问道:
“天津卫中,欺压锦衣卫既有上面的官员示意,必然也有下面的人附和,老实点交代,这些附和的人里面都有谁,都是干什么的,来自哪里,全都给我仔仔细细的交代清楚了!”
胡大鹏心里一抖,惊愕的抬头看向陆绎,没想到陆绎居然问的是这样的问题,可是,他却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