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铎随手扯了一片花枝捻着,玩世不恭地笑道:“不看路,看你。”
陆呦知道他风流成性,没接他玩笑的话茬:“刚刚的事,本来应该谢谢你帮我解围,但事情因你而起,就算扯平了,我就不谢你了。”
“随你。”
“你回来不走了吗?”
“不走了,老爷子中风了。”蒋铎没心没肺地说:“托人打电话让我回来分遗产。”
陆呦皱起了眉头,关切问道:“蒋伯伯病情很严重吗?”
“嗯,说话困难,但脾气不小,一看我回来,抓起桌上的苹果就砸了过来。”
“......”
“你别惹他生气了!”
蒋铎耸耸肩:“有件事还没说,说了估计他老人家真给气死了,得躲两天。”
“什、什么事啊!”
“那盆兰花,老爷子托我照顾,我直接扔江里了。”
陆呦想起第一次见面,在河边,他便抱着一盆兰花,应该是蒋伯伯的珍爱之物,蒋铎帮忙照顾着。
陆呦道:“贺鸣非说那盆兰花好几百万!”
蒋铎舔舔唇:“而且,老爷子叫我照顾这破花,也没说他把给我那份的遗嘱,藏在兰花花盆里面,这他妈就尴尬了。”
“...........”
陆呦觉得,蒋家老爷子可能真的要让他气死了。
“你快去给蒋伯伯道歉,把事情说清楚,叫律师重新草拟一份遗嘱呀。”
“无所谓,老子现在铁饭碗。”蒋铎睨了她一眼:“你倒是关心我。”
陆呦当然关心,她知道蒋铎从小受尽欺负,从来没有被公平对待过。
老爷子能将遗嘱藏在花盆底下给他,说明这绝对是一笔不菲的补偿,弥补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就这样弄丢了,能不着急吗!
“你...你现在赶紧去找老爷子说明情况,别耽误了。”她推搡着蒋铎:“认真道歉,不准嬉皮笑脸。”
“放心,他写遗嘱都有律师在场,也有备份。”
陆呦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了。”
蒋铎含笑望着她:“你不问问,我分了多少?”
“不管分多少,都是蒋伯伯对你的心意。”她说道:“这证明,他心里不是没有你。”
蒋铎嘴角挂着一丝冷嘲。
的确,父亲那些年惧怕家里夫人,对这个私生子不管不顾。
然而,这次他学成归来,一回来,便担任了刑侦科重案组高级顾问。
整个蒋家都傻眼了,尤其是那几个从小欺负他、却一事无成的纨绔兄长。
而更让他们傻眼的,是蒋老爷子的遗嘱。
老爷子不声不响的.......将蒋家的全部基业,交到了这位私生子手里,一分没留给别人。
蒋铎这次跑过来,就是踌躇满志地想把这一切说给小青梅听,让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全中国最富有的男人了。
但她偏不问。
就很烦。
......
蒋铎又道:“刚刚,为什么不让那女的道歉?”
陆呦无所谓地回头:“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值几个钱。”
“不真诚的道歉不值钱。”他笑了笑:“但是打脸,爽。”
“......”
陆呦摇了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早已经不是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宝钗了,生活所迫,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不呢。
面子能换钱么。
蒋铎问她:“那你低头能看见什么?”
陆呦微微颔首,看着杂草横生的石板小径:“脚下的路。”
一条没有方向、也看不到未来的路。
蒋铎和她沉默无言地走了会儿,忽然单膝蹲了下来。
陆呦以为他捡东西,低头望去,却见他捡起了她运动鞋松掉的鞋带。
仔仔细细、一板一眼地给她系了个蝴蝶结。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在她低头的刹那间,看到的不止脚下的路。
还有他。
第5章 烫手山芋
一辆宾利车驶入了校园,引来不少同学的侧目。
车内,许沉舟开着蓝牙耳机,温柔地应着林晚晚——
“嗯,进组了好好表现,这个剧本很不错。”
“沉舟,谢谢你给我争取进组的机会。”
“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今晚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许沉舟的车已经驶到了研究生宿舍楼,停在了茂盛的香樟树下:“今晚不行,我有事。”
“是工作的事吗?”
“嗯,挂了。”
许沉舟敷衍地挂断了电话,将女人的质疑终结在手机那端。
他给陆呦打了两个电话,陆呦没接,于是又发了条信息:“我来了,下来。”
陆呦仍旧没回。
宾利车就这样大咧咧停在宿舍楼下,倒是招惹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宿舍里,苏洱敷着面膜,敲了敲洗手间的门:“呦呦,你男朋友来了!”
洗手间有水声传来,陆呦正在洗澡,瓮声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了。”
“但他是来找你的呀,车停在楼下,都等了半小时了。”
“他爱等便等。”
陆呦不慌不忙地又洗了半个小时澡,慢悠悠地出来,镜边吹头发的时候,拿手机看了看。
五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简短的信息——
“我来了,下来。”
陆呦冷笑,这是他一如既往的命令式腔调。
这些年,许沉舟已经习惯了对脾气温顺的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陆呦顺手回了句:“不下来了,睡衣不想换,你有事?”
很快,许沉舟电话打了过来。
陆呦关掉吹风机,接了电话。
“陆呦,你到底想怎样?”
许沉舟嗓音压得很沉,听得出来,已经相当不耐烦了,但仍旧按捺着脾气。
“我不想怎样,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一开始,许沉舟以为陆呦只是闹闹脾气,所以他刻意冷落了她两天,以为她能自己想清楚。
毕竟,她现在家里情况这样糟糕,许沉舟是她唯一可以依附的大树。
“陆呦,你妈妈在医院,每天都要用钱,你家还欠着债,不管你画多少稿子,打多少份工,都不可能支付这些开销,这种情况下,你确定要和我分手?”
陆呦的手紧紧攥了拳头。
她知道,她和许沉舟的感情,早已不再平等了。
许沉舟追她那会儿,她家境优于他,或许感觉不到这种经济地位带来的关系的微妙。
但是家里破产之后,陆呦渐渐从许沉舟态度的转变上,有所体会了。
他虽然疼她、宠她,却只是把她当成金丝鸟一般豢养着。
没想到,金丝鸟也会有挣脱牢笼的那一天。
“许沉舟,我妈妈的病从来没有花过你一分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陆呦强撑着仅剩的自尊,说完了这句话。
许沉舟顿了几秒,说道:“陆呦,你性格还是这么要强,现在家里情况这么困难,你为什么不能低低头?”
你为什么不能低头。
陆呦想到了那个蹲在脚边、给她系鞋带的男人。
她冷笑着,反问许沉舟:“你让我低头,低头能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