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纭跪在雪地里,北风吹的很烈,将她的发丝吹得胡乱飞舞。
白皙的双手冰冷通红。
绿竹跪于一旁,心疼地陪着自家主子。
温太子有个侧妃,乃御史中丞裴度之女,仰仗着娘家势力,对太子宫中姬妾任意叼难欺凌,但凡在太子寝宫留了宿的,都要被她逼着喝下一碗红花汤。再受点宠的,总活不长久。
陈昭华虽然不受宠,可毕竟是陈国公主,不同于那些没有背景家世的姬女,裴书媛自然是要好好立威。
之所以敢这么肆意妄为,一方面太子也从来不在意那些姬妾的生死,另一方面裴家乃太后本家,有太后撑腰,裴书媛是把目光放在正妃之位上的。
只可惜纵使太子放纵无度也从来不碰她。
他流连于那些低贱婢子身上,也绝不留宿正阳宫。
这其中大概因为裴度这个人。
裴中丞一直看不上太子的作风,若非梁宣帝只有这一个儿子,朝中哪儿有大臣会愿意推举他为太子。将女儿送进宫也是希望能从另一方面帮助他修正德行,端着架子从不会说软话的裴书媛,哪儿抵得上那些莺莺燕燕会撒娇的歌女舞姬,温太子都懒得看她一眼。
这让裴书媛愈发变本加厉,太子宫里留不住姿色佳丽,被裴侧妃清一色换成了相貌平平的书香门第的世家小姐,楞是把太子逼到了外头的烟柳之地,乐不思蜀。
整顿完那些勾媚人的蹄子,裴侧妃又把目光转向了刚来不久的昭华公主。
好在太子不宠她,才小施薄惩,让她认认宫里头的主子。
生生跪了一天一夜,没有人来解救她。
陈昭华娇纵,但也不是没吃过罪。
小时候母后罚她,为了让她能练出讨父王欢心的柳公字体,她贪玩儿不写,被关在静斋堂跪了两天,抄了两天。
后来的陈昭华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她可以为了练一支舞绝食叁天,为了弹好一支曲几夜不眠。
因为练好了所得到的好处,远远超出她吃的那些苦。
“主子,可要给那裴侧妃吃些苦头?”
粉幔红炉,被熏得暖烘烘的殿室内,林七单膝跪地,神色如同那身夜行衣一样,黑沉沉的,透着寒意。
绿竹正悉心给主子红肿的膝擦药。
“不必。”暖袋里两只僵硬刺疼的手终于恢复些知觉,陈纭端起碗喝了口热汤,“裴度是个值得收买的主,他在朝中颇有威信,受梁宣帝信赖。绿竹,将本殿下之前带的那两株灵芝送与裴侧妃,现在就去。”
“公主……”
“就说本公主感念侧妃照拂,多谢她今日立规矩,阿七这几日去中丞府盯着裴度,他的往来客单、府中人口、癖好习惯,本殿下全要了解。”
“是。”
“娘娘,太子殿下身边的全公公来见。”殿外的侍女通报。
“宣。”
年轻的小太监细着嗓子宣告:
“陈良娣,殿下今晚来晨曦宫用膳,望陈良娣好生准备。”
不知太子吹的这是哪门子风。
陈纭微微垂下眼眸。
正好就试试他对裴书媛的态度。
晚膳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食物。当然,全公公说的“好生准备”定然不仅指饮食,陈纭只当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意。
黄昏时,太子没来,倒是先等来了裴侧妃。
“妹妹这一桌准备得如此风盛,可真叫姐姐羡慕。”
“姐姐说笑了。”
陈纭屈着身子行礼,裴书媛并不叫她起身。
“我就说怎么有人挨了罚还要倒赶着巴结,妹妹真是好算计啊,别以为两棵灵芝就能收买了本侧妃。”
“姐姐误会了,昭华并不知今日殿下要来用膳,全公公来通知时,妹妹也十分意外。”
“哼,你这装无辜的样子本侧妃可见的多了。”裴书媛冷笑了一声,捏起她的下巴,“瞧这清纯勾人的小脸,凉玉。”
叫凉玉的女使递上一方锦盒,盒中一颗褐色药丸。
裴书媛捏起往她口里送。
陈纭心下一惊,自道那不是好东西,紧闭朱唇,秀眉拢起,“姐姐这是何意?”
“自然是回馈妹妹送灵芝之心,乖乖吃下去今日你留得太子我便也不计较。”
“姐姐好意,妹妹心领。”陈纭想退开,裴书媛左右使了一眼,两名奴婢上前将她死死按住。
绿竹乘无人注意,忙悄悄退了出去。
远远地,太子步撵正悠闲而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大胆奴婢,敢冲撞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求您救救陈良娣!”绿衣婢女扑伏在地上。
“昭华妹妹不必害怕,姐姐只是听闻妹妹有一副好嗓子,似莺啼婉转清丽动人,可这宫中啊,最忌讳聒噪之人,姐姐帮你去了这祸根,也不枉妹妹感谢我照拂。”
说白了,是要毒哑她。
“啪,啪,啪,”鼓掌声自殿外响起,一道墨色华袍身影随之踏进,“真不愧是本太子的好侧妃,这东宫,不如交给你来管?这太子之位,不如交给你来做?”
“殿下!”殿内之人皆惊惶跪地,“臣妾惶恐!”
“呵,你会惶恐?”
温长然冷冷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陈昭华面前。
看到伸到眼前、那只矜贵白皙的手,陈纭愣了片刻。
未等她做出反应,他扯起她道:“跟本殿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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