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没变,她也没变,这种感觉真好。
她慢慢敛了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之前说过的话已经做到了,你现在真的有靠山了。你随时可以离开他们,换个身份换个生活。”
她顿了顿,补上一句:“只要你想。”
韩厉淡笑着,眼睛看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许久,他忽然说:“就快了。”
纪心言一愣,下意识直起身子。
这话什么意思?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韩厉补道:“很快,就知道结果了。”
纪心言心脏狂跳,她情不自禁地往前探身,抓住他胳膊,一字一句道:“我不关心结果是什么,我只要你活着!”
韩厉抬手在她脸上刮了下,笑道:“我答应你,我肯定活着。”
他静静地回看她,用平淡但足矣让人相信的语气说。
“如果输了,我就死遁来找你。如果赢了……”他顿了顿,“朝中人际复杂,新皇未必压得住,我还需要帮他一段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年。”
纪心言忍不住弯唇,但又怕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她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会……这么突然……”
韩厉笑笑。
他自己也觉得突然,但话一出口,又觉得就应该这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好像就在刚刚,又好像在很久以前。
他想起不顾远途劳军也要拐去临城的皇上,又想起宁可让士兵枉死也要硬扶怯弱正统上位的夏君才。
“我见过的生生死死太多了,除了至亲,没有谁会真正为别人的死难过。如果我死了,一定也是这样。放眼这天下,我的死,除了会让忠义堂陷入短暂的麻烦,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是现在,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有一个人一定会很难过。为了不让她伤心,我只有想办法好好活下去。”
纪心言终于敢笑了,她很开心,她猛点头。
“对的对的,如果你出事,我一定会特别特别特别难过,一辈子都不会再幸福……”
“傻丫头。”韩厉失笑,“一辈子那么长,变数太多了。”
他抚上她的手,觉得那手仍然有些凉。
“我看到小船即将坠入瀑布时,忽然觉得自己好蠢。我为之努力奋斗的所谓大业,和你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我们说好了!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来找我!”纪心言认真道,“我最怕就是像徐婶儿子那样,不知去了哪,不知尸骨何处,只留下一个无字牌。”
甚至那无字牌都不会到她手里。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那只鸟,还要留在我这。有它在,我就觉得能联系上你。”
韩厉平静地嗯了一声,伸手在她眼角抹了下。
然后,他的手顺着她的眼慢慢向下,撩起散在她肩头的青丝,顺到她身后。
他的动作很慢,但一下接着一下,不肯停。
指腹滑过她细腻的皮肤,韩厉喉头微动,他的目光盯着她白皙的脖颈,一股淡淡的属于女孩的馨香牵动着他。
他像动物占领地盘一样,很想在这里咬上一口。
但最终,他只是将人揽过来,轻啄。
纪心言双臂攀上他,回应着。
韩厉眸中迅速燃起火焰。
他自诩极有克制力,不管在任何事情上。从幼时离开京城那天起,他克制了整整十八年。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实的情绪。
这一刻,他决定不再克制了。
他手下用力,将人捉近,深深细细地品尝那诱人的滋味。
压抑的情终于被凿开,喷涌而出。
半干的大氅铺在地上,精美的刺绣被粗土磨坏。
他的猜测得到印证,他确实可以用一只手紧紧箍住她两只细腕。
洞外雷声滚滚雨声哗哗,却难掩洞中蜂颠蝶狂。
青丝散乱,汗香淋漓,眉黛朱唇暖意浓。
这一夜,韩厉深深地深深地……
体会到快乐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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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夜半, 雨小了,淅淅沥沥的,伴着火堆噼啪。
已经干了的长衫合盖在两人身上。
韩厉枕着自己左臂。纪心言枕在他心上。
她的食指沿着他脐周肌肉纹理描画。
“这个疤是怎么弄的?”
“不记得了。”
手指向下一点点:“这个呢?”
“也不记得了。”
纪心言仰脸看他:“是不是所有的疤都不记得怎么来的?”
“有的记得。”
韩厉握着她的手继续往下。
纪心言瞪他:“你有完没完?”
韩厉默了默, 说:“你不是问我记得哪个疤,腿上有一处。”
纪心言:……
韩厉笑了,说:“我四岁时偷骑大哥的马,摔了下来,一根粗枝从腿上扎进去, 弄的裤子全是血。把我大哥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以为我要当太监了。”
纪心言抚着那道浅浅的细长疤痕,说:“我能证明, 你好得很。”
韩厉在她腰上掐了下。
“我只去过一次西北,就是四岁那年。那时我大哥刚封了镇北将军, 朝野上下都叫他小晋王。皇上给他指了一门亲,他常年呆在边关, 从来没见过那女子。”
他轻轻笑了声:“他那时很紧张地问我, 那姑娘漂不漂亮。我才四岁, 除了家人觉得其它人都长差不多,就说不漂亮。”
纪心言笑笑, 说:“你大哥失望吧。”
“没有。他说自己常年在边关,嫁给他要吃苦了。大嫂其实很好看也很温柔, 她经常笑,对我很好,总是很乐观。原野真的有点像她。”
纪心言怔了下:“原野?”
“我一直觉得他可能是我大哥的儿子,但夏将军说不是。其实我明白, 他如果真是我大哥的儿子, 夏将军不会送他进炎武营。”他忽然抱紧她, “我给了他太多保护,因为我希望大业得成时,他仍然可以保住那种天真。”
纪心言轻抚他心口。
韩厉觉得这个话题可能太沉重了。
他又问:“你以后就想开酒坊了?”
纪心言道:“我之前没有确切打算,酒坊是正好碰上了。后来知道唐知府与俞大人是师生关系,我就耍了点小伎俩,让他以为我和俞大人熟识。因此他对我印象不错,生意才能这么快上正轨。”
韩厉笑道:“那他若是知道你和炎武司左督卫更熟识,对你的印象怕就没这么好了。”
纪心言笑着说:“没关系,以后你就当我背后的男人就行了。”
“背后的男人啊……”韩厉想了想,“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姿势。”
纪心言狠狠掐了他一把。
他们就这样在地上躺着,聊一会儿,安静一会儿,直到天边泛亮。
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纪心言不舍地说:“我一夜没回去,他们肯定着急了。”
韩厉起身,将中衣递给她。
纪心言背对着他穿好衣服,以指做梳,整理头发。
韩厉看眼被磨得不成样的大氅,将它扔进火堆里。
然后,他站到她身后,从她手里接过头发。
纪心言便松了手,任他打理。
韩厉问:“还不会用簪子吗?”
纪心言眼珠一转,笑着说:“我每天都练习,就是学不会,好羡慕别人可以戴簪子。”
韩厉唔了声,说:“没关系,以后让丫鬟帮你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