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澄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自己父亲是何等野心，也知道眼前的暑假到底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如果说谢之衡真的能够登上帝位，那他们这些人也是鸡犬升天。
至少也能够做个小小头目，怎么可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在这里做一个小手下呢？
但这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对此也毫不介意，他根本就不向往权利和财富。
“老爷肯定也希望您和他父子连心，一同对抗敌人，”
那手下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眼睛珠子乱转个不停，“如果能够趁着战乱直接杀了太子，在借他的手灭掉周国的所有勇士、能干的将军，皇帝就会孤立无援，到时候想要直接崩溃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更何况如果按照这样的方法去做的话，想必老爷也不会落下一个弑君的名号。”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主子的事情容你这样的下人来说？”谢澄一双冰冷的眼没有任何感情，他的神色看上去晦暗不明，让人无法分辨清楚他到底是喜是怒。
“属下逾矩了，但这字字都是属下的肺腑之言。”那人赶紧跪下磕头。
谢澄默然片刻，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好办法。
谢之衡如果真的哪天想不开，想要借此机会称霸天下的话，那第一时间就要除掉那些对周国皇室忠心耿耿的将领。否则他们想要掌握兵权就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他并没有要这样做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谢澄打算先按兵不动，要是早早地就被察觉到了野心，谢家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他不能拿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开玩笑。
他独自一人坐在房内，眼神有些黯然，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姜音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他好歹也能够过问一下她的意见，两个人一同想办法，说不定能够劝说父亲放下自己的宏伟大业。
但是现在前面的路再难也只能让他一个人来走。
谢澄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只觉得这茶苦涩难言，让他实在没有任何想要喝下去进去。
想到之前姜音给自己泡茶的样子，他的眼神中又充满了向往，如果能够再一次喝一口她亲手给自己泡的茶就好了。
在两人决裂之前，他们忙于诸多事务，根本就没有闲情逸致在一个阳光晴好的下午坐在庭院当中喝茶，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有很多时间了，身边却在没了那个和自己一同喝茶的人。
谢澄忍不住苦笑，这算得上是因果报应？
“公子，有位姑娘来找您！”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说。
谢澄皱起眉头，以为是薛越欣，准备摆摆手说自己不愿意见客，可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眼睛刹那间亮起来。
“是一位自称是音江的姑娘。”
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谢澄心情有些复杂，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便走了出去。
姜音正站在前厅，她一身红衣端的是高贵冷艳。
见了他，那张素白的小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直接从自己的袖子当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递到了他的手边，“喏，拿着吧。”
“这是什么？”谢澄有些不解。
“你之前给我的东西，我不想留在身边，所以索性还给你。”姜音言简意赅，她今天收拾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这些东西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自己的念想罢了，不如趁此机会全部还给他。
锦囊里似乎都是玉石配饰之类的东西，谢澄心中有些苦涩，正准备问她，却想到如此幼稚的行为，他似乎也做过。
报应？
他苦笑，可看着面前这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她走，直接丢下手中的锦囊，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
谢澄身上的味道干净清冽，淡淡的佛手柑香气混合着草木香，自然纯净，按理来说，这样的香气应是十分温柔的，可姜音只觉得那味道似乎侵略了她的每一寸呼吸。
他紧紧地抱着他，似乎想要将她烙入自己的每一寸骨血，仿佛再不抱紧一点，她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察觉到他细微的颤抖，姜音眼神掠过一抹黯然。
现在这么做又有什么用？他们两个人已经彻底划清界限了。
之前谢澄送来的东西，她全部都保管好，锁在柜子里，再也不想见到。
现在她把属于他的东西全部还给他，他们两个人从今以后就是两不相欠。
这样不好吗？
“别闹了。”姜音有些艰难地抬起手，仿佛自己的手臂有千斤重，她似乎想要抚摸他的头发，似乎想要回手抱住他，可终究她什么都没有做。
谢澄一言不发，只是贪婪地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你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和我决裂吗？”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点鼻音，柔柔地从自己的身后传过来。
“如果不是下定决心，又何必把你的东西全部都带给你呢？好了，你不要闹了，我得走了。”
姜音难得语调如此柔和，她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温柔的如同瑶台仙子，“从今以后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要恨谁，大家再站在一起很有可能就是敌人。”
她话说的十分艰涩，笑容却格外温柔，仿佛刚刚那个说出无情的话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谢澄几乎在那一瞬间就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姜音转过头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些不甘，有些不满。
你凭什么伤心呢？
我难道不应该比你更伤心吗？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你针对，然后还莫名其妙的被你骗，甚至一次又一次地信任你的话，最终得到的结果全都只是背叛。
可是这些话，她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姜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她慢慢地用力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拨开，“我要走了，我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谢澄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下来，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还是笑意盈盈的姜音，望着那个落在地上的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