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后来有一段时间,她总是听永庆宫的宫人们在她面前提起这事儿,且那口气还是将此当作多大的荣耀一般夸耀。
但至此,她心里也没大在意起这事儿来。
直到后来后宫之中的风言风语越传越邪乎,最后不知怎么的,竟传入了太王太后的耳朵里。
而后,她便立即被太王太后召去了永寿宫。
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她整整在永寿宫的大殿里跪了一个下午,听太王太后训斥,足足听了几个时辰。
当然,说是训斥,但王太王太后的口中可是连一个难听字眼儿都没讲过。
但就是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经由太王太后的嘴这么一说,却能被说得声声刺耳、句句戳心。
可尽管如此,这些训斥的话到底还是不如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回去淤青肿痛了好些日子的膝盖,来得更让铃兰长记性。
......
回去寝殿之后,铃兰坐在妆台前撑着腮、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是有些发愣。
她仔细分辨着铜镜中映着的那个自己眸间犹疑的神色。
她只想着,或许方才她没有坚持要出去,也不全是‘龙辇’的问题。
似乎在她的心底深处,她还是有那么一些心虚的。
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害怕,夏卿云在知道了她又翻回静初池去找那支簪子之后会动气。
但实际上,她又认为在今时今日那支玉簪对她而言,再不复从前那般意义了,想要留着它,也只不过当是纪念一份逝去的情怀罢了。
而卫胤宸当时,也是亲口这么对她说过的。
可这一切,她又怎好明明白白的去与夏卿云讲说。
没错,她是爱卫胤宸的,她心里一直都痴恋着,那个在倚梅苑前梅林边偶遇的那位翩翩公子,那个才情过人、温润如玉的三殿下。
但那一篇篇皆已成殇的往事,早就化作‘曾经’,成为了‘过去’。
如今这世上再也没有过去那个三殿下了,只有现在这个誉亲王,那个她名义上的王兄。
虽然早在她决定接受旨意,与夏卿云一同回夏国的那一刻起。不管是迫不得已也罢、心甘情愿也好,她都已经做出了抉择、也做好了觉悟。
其实她从那时起已经选择了夏卿云,尽管当时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心也一并交付给她,但她做出了那样的选择,便已竟是将自己的未来全全交托于他了。
或许她的心里也不是从来没有过他的。
当她在卫国被贬至浣衣局的那段时期,彼垣禁院的那个夏公子。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隔着墙根聊天谈心,她给他讲禁院外面的事情,与之分享着她虽然贫苦却又有趣的童年,他们一起吃她做的松子糖,体味着困境中的那一丝香甜。
只是当时她太过执着于三殿下,以至于忽略了他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
事到如今,她才幡然醒悟。
但即便如此,这也并不意味着一些过往便要化为尘埃便随风而逝了。
至于她与三殿下的那一段前尘,她虽不愿再将它翻出来追忆自伤,但那些永不可磨灭的过往,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否认。
而那只玉簪对她而言,虽不再是定情盟誓的信物,可也不是能随手丢弃不理的东西。
她心中还是惦记着,若是有了机会,她还是要去将它寻回来妥善保管着才好。
......
铃兰在永康宫中,整日就这般无所事事,闲散浑混着时候。
不知不觉,天色便又渐晚了。
待宫人备齐了晚膳,只等着夏卿云回宫,御书房那边却派人传来了口信。
说是夏卿云尚在御书房议事,让她自行用膳,早些就寝,不必等他。
铃兰听闻,便只觉得一个大好的机会近在眼前。
......
用过晚膳后,铃兰便声称身子乏累,打算早些睡下。
碧玉、春香听闻,便忙张罗着宫人们侍候梳洗,早早的便服侍铃兰歇下了。
待宫人们都退下之后,铃兰听着周围半晌再无声响,便蹑声爬起身来,顺着寝殿一侧的窗子,悄悄的翻了出去。
白天的时候,铃兰已在永康宫内逛了一溜够。
哪里是有通路、哪里是出口,她都很识得。
东拐西拐只不用多久,她摸黑寻到了后门。趁巡夜的宫人不注意,滋溜一下便蹿了出去。
她沿着中宫回廊,一路来至静初池畔。
原先她常在这一带散步,自是极为熟悉的。
又加上今日一轮圆月高悬夜空,月光皎洁锃明,即便是不就着灯火,也大致能分辨的清楚方向。
且这池塘清浅,近岸不过没到脚踝。而那夜铃兰蹚至深处,也不过才没过胸前。
当然,再深里她心里也没个数了。但总之看着样子,是不会深到哪里去的。
更何况,她想着夏卿云也不可能将簪子仍得太远去,该是下去顺着方向找一找,很快便能寻着的。
正这么想着,铃兰便脱下了绣鞋、挽好了裙角。
才刚准备下迈步蹚下水去,便忽地被人从身后拦腰揽了起来。
“危险!”
铃兰登时一惊,刚要挣扎,撇过头去一望那人,当即愣了半晌。
“......狄睿?!”
狄睿在距离岸边几步远的凉亭边将铃兰放了下来。
“怡主子,你这是做什么?难到有心是要寻死不成?
就算是君上前、前日......还有这两日......对你......是有些......”说话间,狄睿言语磕磕绊绊,似是说道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一般。
“总之......君上到底是你夫君,即便是......那不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你也不至于要因此而寻死觅活的吧!”
铃兰闻言,微微愣了一愣,努力的理解着狄睿想要表达的意思。
随即‘噗嗤’一声,捂着肚子,笑得半天直不起腰来。
狄睿见状也是一愣,半天也没搞明白眼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铃兰才抬头起头来望着狄睿,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什么呀,你以为我方才那是要寻死的吗?”说话间,铃兰指了指方才被她整齐的放在岸边的鞋子,又低头看了看她赤着的脚和系得紧紧的衣裙下摆,“哪有人寻死事先要脱好鞋又将裙角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