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终于到了处繁华的城镇,缇柔便换了马车行路,一路上除了宗齐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外,公主整日恹恹的。
到了建宣公主的情绪终于好了许多,宗齐知道因为公主的手帕交,宁化郡主亦在建宣的缘故。
果不其然见到宁化郡主后,缇柔终于泪眼婆娑的打开了数日未启的话匣子。
“妙妙......”刚见面缇柔的泪便似决堤般涌出,好像一腔委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似的,伏在池妙雯的胸口哭了半天,然后才抽搭搭的说起了自己跟顾峮的事。
池妙雯记得他俩在京城刚成婚的时候,明明还如胶似漆情投意合的,怎么不过一年多便闹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妙妙,若是你家柏晋辛日日祭拜旧情人,你怎么办?”缇柔从她的怀中探出头来,露出两个肿成红杏的双眼,一脸认真的问。
一旁冷不丁被提到的男人尴尬的咳了几声,惹得池妙雯嗔怒的斜了自家夫君一眼。
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打情骂俏模样,缇柔哭的更大声了。
“你们太过分了!”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此时正是建宣最繁华的时分。护城河上水雾渐起,叁叁两两的画舫穿行其中,透过朦胧的水雾,可以看到岸边随风飘舞的柳枝,明晃晃的灯影,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歌女的嬉笑声与琵琶声。
河面上一艘明亮的画舫正缓缓地前行着。
池妙雯本意是来带她出来散散心,谁成想缇柔酒喝得这般凶,任谁也拦不住。她担忧的夺过缇柔手中的酒瓶,柔声细语道“阿柔,你喝的太多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见酒没了,缇柔立刻泫然欲泣的抱住她的胳膊。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池妙又心软了。
“公主心里苦,夫人便由她去吧。”
“可是......”
不由她分说,柏晋辛搂着她的腰进了船舱内,顺便交代宗齐看好公主。
缇柔拿起酒瓶旋即痛饮入喉,嘴角的酒渍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又被随意的抹掉。
她的思绪飘回到十四岁那年,在除夕雪夜里与顾峮惊艳的初遇。
皓月当空,松雪飘寒。少年站在皑皑的白雪中,拾起她遗落在雪地里的发簪,眉眼温柔递给她。
借着手中宫灯浅浅的光亮,她得以看清他清隽无双的面容,少女的心也随着簌簌而落的白雪一齐降落到了他的身上,从此便再也忘不掉了。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曾是那般满心欢喜的爱着他,以至于闹的世人皆知她非顾郎不嫁。
再后来她如愿以偿,婚后也曾两意相投恩爱不疑,可走到现在他二人之间却只剩互相折磨。
泪咽无声,或许是缅怀,又或是失望。
她俯下身子,伸出雪白的手臂去抚弄倒影在湖面上的灯影,灯影随着湖面的荡漾翻起一圈圈缠绵的涟漪。
缇柔转过头对宗齐灿然一笑,好像在示意他一起看湖面的昏黄的灯火。
可宗齐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泪花,劝解的话咽梗在喉中,终又恢复平静。或许柏晋辛说的对,让公主彻底发泄出心中苦闷才是最好的。
见宗齐不理她,缇柔也不恼,兀自翻腾着水花。
不远处画舫上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手中折扇猛地一拍,身旁的小厮顺着他如炬的目光看去,了然一笑,熟念的吩咐船夫朝那女子的船划去。
“小娘子怎的一个人在此饮酒?不如哥哥来陪你喝两杯?”男子的目光紧紧盯住她的身影,选择性忽略了站在一旁的宗齐。
缇柔醉醺醺的一下扑到宗齐的身上,满是敌意的瞪着那猥琐男。
宗齐被她撞得猝不及防的晃了晃身子,下意识便去扶住她的背脊。她似乎也未发觉有什么不妥,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子,甚至滚烫的红唇也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在意识到什么后,宗齐原本扶住她的手直直的垂了下去。
男子上下打量着宗齐,待发现他一身衣衫并不显贵后,嗤笑一声道:“娘子不如跟了我,在下必定....”话还未说完便被宗齐泛着寒意的长剑抵住了脖颈,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
宗齐无法忍受他最珍视的公主被如此轻薄。
男子吓得两股瑟瑟,手中折扇也跌落在地。一旁站着的几个小厮都围了过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柏晋辛与池妙雯听到外面的动静后,掀开帘子查看是什么情况。最先看到的就是公主躲在宗齐身后,一脸得意的探出头。
还有被宗齐吓得面无血色的男子。
夫妻俩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那是建宣掌判监事沉德仁独子沉韫,整个建宣无人不识无人不晓的纨绔子弟。方才多半是他调戏到公主头上去,才闹得这般狼狈。
不过说起来倒也古怪,沉家并非高门望族,沉德仁的掌判监事一职也算是熬了大半辈子才勉强混到的六品小官而已,这沉韫在建宣整日寻花问柳,甚至做出过几次强抢民女之事来,但吊诡之处在于,沉韫的烂摊子总会被一一清理摆平。
从前柏家未与沉家有过什么过节,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柏晋辛倒是愈发好奇沉家背后的力量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