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哪敢。”安顺讨饶,“姐姐这是?”
“替宓少师给主子送些东西。”兰芷抬了抬手中的木盒,安顺也不多问。
“在屋里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掀了帘子走出来的侍女声音听着比兰芷活泼几分,看长相竟和兰芷是一对双生花。
“杜若,主子这会儿可有空?”兰芷上前一步。
“正巧歇着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兰芷行完礼把木盒放到桌上,喻苏打开盒子看了看,“宓少师说这药对主子身体有益,遣奴婢送过来。”
“你看看。”喻苏拿起一枚药丸递给兰芷,神色颇为平淡。
“这药奴婢看来无碍。”兰芷迟疑片刻,接着恭敬地说道,“而且确实大有裨益。”
喻苏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宓葳蕤是个聪明人,不会傻到留这么明显的把柄。
即便这药真的有问题,也不是兰芷能看得出的。
喻苏扣上盒盖,轻微的桂花香被掩入盒中,吩咐杜若将木盒放在了身后的书架,显然是打算束之高阁。
宓葳蕤感受到灵气走势笑了笑,他早就猜到喻苏不会吃,故而在炼丹时裹着灵气做成了散丸。
只要放在靠近喻苏的地方,就能慢慢改善他的体质。
毕竟借了人家的紫气蕴养身体,宓葳蕤自认为还是要脸的。
当然他可能忘了,自己正住在别人院落混吃混喝,还住的心安理得。
两人间这种诡异的平衡,直到炼药大会如期而至都未曾改变。
作为药庐定期的门内大比,白露山向来遵从能者居上的规矩。
被选中进入白露山的药仆,皆是各地天赋极佳的孩子。
能从这其中脱颖而出,成为国师门下弟子的三名少师可想而知是何等出彩的人物,而宓葳蕤在这三人中更是犹如日月之辉,难有人与他相争。
药仆,药童,药师,少师。
不过一字之差,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进了白露山,就没有不想往上爬的人。
比起宫中无根的太监,这条路看着似乎是更容易也更风光些。
可外人看到的皆是高处美景,每年悄无声息地死在这白露山的逾百名药仆,才是铺就通天路的血肉。
宓葳蕤成为下任国师原本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但谁能想到他竟会重伤后瞎了眼。
有人心中同情,但这点怜悯之情还不足以让他们放弃这次取而代之的机会,更何况想将宓葳蕤踩下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人活这世上,总得为自己谋算不是。
往常走过场的炼药大会,今日暗潮丛生。
有资格参加的药师皆蠢蠢欲动。
宓葳蕤刚踏进药堂就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强烈视线,神色如常地坐到席间,便听到有人阴阳怪气道:“宓少师气色不错,看来五皇子的住处风水很是养人。”
所谓无风不起浪,徐锦州的话并非毫无缘由。
最近药庐中流言四起,宓葳蕤不是没有听到。
传言皆道宓少师自知位置不保,未免被弃如敝履沦为下等药仆,心中有所打算。
这不五皇子去看望一番,宓少师就吐血住进了竹林海。
时下男风盛行,以宓少师的颜色,成为五皇子的入幕之宾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谣言越传越香.艳。
什么宓少师冰肌玉骨五皇子爱不释手,日日勾.缠难以自持。
亦或者眼盲之人玩起来花样百出,烛油轻点如踏雪寻梅,美不胜收。
宓葳蕤先开始还能当个乐子听,只是后来,这怎么越听越不着调……
众人皆眼观鼻鼻观心,就想从宓葳蕤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可惜他神色淡淡,恍若未闻。
就在众人以为没好戏可看时,宓葳蕤轻笑一声,“比不得徐药师。”
他理了理衣襟,行动间透着怡然,“前几日整理药田,突然听到西山传来一声巨响,动静这么大,想来徐药师应当又炼成了上品丹药,还没来及道声恭喜。”
西山,可不就是徐药师的住所。
若不是在场之人清楚前几日那声巨响是徐药师炼丹炸了炉子,听这真诚的语气怕是会信了他的邪。
徐锦州气的脸色铁青,炸掉的丹炉乃是紫金玉所制,一件丹炉少说万两白银。
他心疼了许久。
好不容易缓过来,竟然又被宓葳蕤戳了心窝子。
徐锦州所想,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知,不少人憋着笑心中感叹。
宓少师开口,果然一鸣惊人。
第5章
与徐锦州有龃龉的人觉得解气,也有人神色微妙。
以往清风朗月从不与人争执的宓少师会说出这样绵里藏针的话,看来到底心中还是存了怨气。
想想也是,常人变为瞽者都会有诸多不便,更何况宓葳蕤呢。
炼药要用眼选材,以眼观火。
药材的纯粹和火候的轻重都是决定丹药品质的关键。
身陷泥潭,不过如此。
若说此刻他还能强撑着最后的一丝尊严,今日的炼药大会结束,恐怕真的是要从神坛跌落。
宓葳蕤可不知道他的一番话,能让在场有些人脑补出这么多心路历程。
他不过是想少听点伤耳朵的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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