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那遣了人过来,说是白露山近来新进的一批碧粳米很是不错。”兰芷边说边将青盐柳枝放在宓葳蕤触手可及的地方,行动间十分妥帖,“今早做了碧粳粥和桂花糕,宓少师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这两样就够了。”宓葳蕤摇摇头,转而说道,“殿下怜惜我,允我近来在竹林海休养,如今伤势几近痊愈,我也不好再继续叨扰下去。”
兰芷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不着痕迹地扫过宓葳蕤的脸,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什么端倪。
“宓少师救殿下于危难之际,殿下心中感激早就嘱咐过奴婢要尽心尽力,您不必这般客气。”
“殿下仁厚,是葳蕤之幸。”
“此时殿下恐还在后山温泉,待殿下午后回到竹林海奴婢禀报了,您再走也不迟。”兰芷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也好。”宓葳蕤净完面,立马有侍女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
他故意在喻苏不在的时候提起,就是为了做个样子。
等喻苏回到竹林海,他自有办法让对方主动开口叫他留下来。
他笑了笑,嘴角勾起。
即便遮住了眼睛,那婢女看了依旧好一阵脸红心跳。
兰芷看到后皱了皱眉,并未当场开口训斥。
领着人走出屋子才冷冷地看向面红耳赤的婢女,警告道:“春花,有些事不仅不能做,就是想,也容不得。”
“兰芷姐姐,我……”春花脸上的红晕刹地褪去,“我没有旁的心思。”
“那再好不过。”兰芷的神色看不出喜怒,“自己去领罚。”
宓少师那张招人的脸让院中不少婢女近来心思浮躁,她有意借机敲打。
“奴婢知道了。”春花见兰芷只是让她领罚便松了一口气,当即也不敢再多做辩解,福了福身老老实实去了管事姑姑那里。
兰芷心中满意。
春花是她和杜若看中要提为二等侍女的粗实丫鬟,她自然希望看中的丫鬟在某些事上不要拎不清。
这般想着似是无意扫了眼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的秋月,直把人看的冷汗直冒才收回视线。
恰好决明抱着东西从小径走过来,兰芷又变作笑面,“决明,今个倒是来得早?”
决明强打着精神行了礼,“夜里风大,醒的比往常早些。正巧宓少师昨日要我给他备些东西,这便来了。”
兰芷点点头,“那正好,宓少师也起了,我要去准备早膳就不招呼你了。”
“兰芷姑娘先请。”决明让开小道等兰芷先行离开,才快步朝宓葳蕤的屋子走去。
决明来时,宓葳蕤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只一夜对方就做出了决定。
眼睛恢复,透过绸布他也能将人看个大概,看到决明眼下的微青,看来昨夜睡得并不安稳。
“这便想好了?”宓葳蕤轻笑了一声,“未免太快了些。”
决明摸不准宓葳蕤的心思。
他何尝不想多考虑几日,可师兄的腿已经拖不得。
若是没有半月前的意外,以师兄的本事,上月的炼药大会就能顺利晋升药师。
此前昧着良心给宓少师用了加料的熏香,指使他的人答应他若是事成,便不会让师兄去做药人且会医好师兄的腿。
可如今虽没有强逼着将师兄拉去试药,但从师兄采药落下山到今日,断腿已足足拖了一月有余。
药童住的屋子都是八人一间,阴冷潮湿不说,还嘈杂的厉害,根本不是养病的环境。
而且这几日又有人在背后开始议论,说白露山不养废人,往常这样摔断腿的,早就该被送去试药了。
他不傻,联想到近来种种自然清楚那些话怕是这人有意让人说给他听,目的就是为了胁迫他。
试药的药人是什么下场,他初入白露山无意闯入虚无台曾亲眼看到过,那些药人瘦骨嶙峋双目空洞的惨状,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噩梦。
一想到师兄可能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决明心痛之下只能选择妥协。
只是没想到,昨日宓少师竟是发现了他怀中熏香的异常。
现在想想,也许宓少师早就发现了熏香有问题,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原本他权衡利弊难以作出决定。
可昨夜迷糊间醒来,又看到了师兄咬牙忍痛的样子,尤其是师兄见吵醒他还反过来安慰叫他莫要担心。
一时间,原本摇摆的心渐渐坚定起来。
宓少师能炼出超品丹药,能闻出熏香中的不妥,还能成为五皇子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已经没有退路。
一边是受制于人慢慢等死,一边是放手一搏,他宁愿选择后者也不想原地等死。
想到这,决明重重地跪下俯首,“此前种种,皆是我鬼迷心窍,不求宓少师原谅,只求能将功折罪。”
宓葳蕤指尖敲着木桌一言不发。
决明这突然地一跪还真有点把他吓到。
要不是在竹林海,白日里窦章那边派来盯梢的人不敢露头,兰芷这会儿也不在院中,他一时还真点不知道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看来沉稳的人一旦被戳中软肋,到底还是会失了方寸。
他并未叫决明起身,策反这种事情必然有风险,决明是少见的聪明人,这对他来说有利有弊,“你真的什么都不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