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道:“看够了伞,就溜到别人床上了,让我说你什么好?”
酬梦打开匣子,挑拣一番后,仍选了白崂送的那支木簪地给她,又道:“姐姐,你说男人奇不奇怪,我不先朝他迈过去,他就只会在原处等待。”
羡鱼撇嘴,“我不懂男人,却要问你适才这话是说白崂呢,还是他?”
酬梦笑道:“他又不年轻了,哪有功夫等我?”
再等下去,也开不了花,她与他的日子永远不逢春。
羡鱼道:“是,你什么都知道,他不等你,他有家有室的,你算什么?那就把他忘了,把那些信烧了,跟白崂好好相处,不好么?”
两人在坐下用饭,酬梦没睡好,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馄饨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她捏着勺子追赶碗里的那层油花,却又道:“好,我试试,他只爱我,我却不能只爱他,这对他不公平,是我的罪过,可这样一来,我给他的爱倒像赎罪一般了。”
羡鱼夺了她的碗,塞了个包子给她,“馄饨都给你糟蹋了!我不过是为了你好,你若是觉得只爱他一个是委屈,那我宁愿你爱天下人,何必说这些个戳心窝子的话,我以后再不说你了就是!”
酬梦道;“姐姐别多心,我是真的这么打算的……他不敢要我,我也不该要他,早点断了,阿翁那边也能放心了。”
裴淮的事总让她烦恼,她总觉得进退维谷,这回决心是下好了,她不信自己真这么没出息,她要忘了他。她一点点地细品嘴里的菜包子,酵母是甜的,干菜有嚼劲,混着胡椒、还有姜丝,油渣添了些香气,嘴里的味道给分得泾渭分明,倒又觉得不好吃了。
羡鱼道:“哦?若是真心如此,那这包子怎么只咬了两口就撂下了?”
酬梦又忙捡起来咬了两大口,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姐姐的眼睛——但总得一步步来不是?”
酬梦吃罢饭,让小厮牵了马去门上等着,羡鱼给她收拾了书箱,送她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易宵,他问:“酬梦是要去学里?”
酬梦笑道:“今儿有考试,这不天一晴,我也没理由逃学了不是?”
易宵道:“我这手业已好了大半,况且又是左手,不影响写字,今儿也打算去上学了。”
酬梦想了想,“易宵敏而好学,不像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整日就想着如何逃学,既如此不如我骑马载你!我家也没个兄弟姐妹,从前看容递带棠期上学,给我一直羡慕倒如今,好哥哥,你就牺牲一回,全了我的心愿好不好?”
易宵心下觉得不妥,却未及开口,九皋便接话道:“万万不可,我们郎君这手还没好全,万一再给摔了,可了不得,不如世子跟我们一起坐车去。”
酬梦抽了扇子往他头上狠狠一敲,九皋忙躲到易宵身后去了,她道;“风朗气清的非要在车里圈着做什么?易宵,你相信我,以我的骑术一定摔不着你,让他跟小鱼姐姐坐车去。”
闻远瞧着院里的动静,无奈叹了口气。他这郎君最近越发让他看不透了,明明一早就盯着院里的动静,还特地让九皋跟着去,这会儿竟还踌躇。
易宵下意识又去摸自己的玉佩,酬梦却拿扇子挡了他,“欸——好时辰都给你这忸怩耗光了,就这么定了。”说着便牵着易宵往门外跑,羡鱼回头瞧了屋顶一眼,只见白崂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又叫了个小侍女,对她嘱咐道:“昨儿我瞧见东边墙角有个狗洞,你今儿找人给补上;若有人送帖子,一律交给吴管事,年后新来的那几个许是还不知道规矩,别让他们在这院子里乱窜。”
那侍女领命下去了,九皋忙跟在她身后道:“世子这院子离不开姐姐,您怎么还跟着去学里?”
羡鱼回头扫了他一眼,九皋忙低了头,她提了提书箱,道:“左右她也不常去,我也情愿能跟着出去放放风,都是奴才,这道理你不懂么?”
九皋光想着说些讨她欢心的好话,这会儿便笑着奉承道:“我说以姐姐的人品态度,高门大院的正头娘子都当得,若姐姐早日得一贵婿,就不用这么来回奔波地辛苦了。”
羡鱼翻了个白眼,不愿再跟他废话,紧跑了两步甩开了他。
酬梦这边正托着易宵上马,他只能用一只手使劲,动作难免笨拙些,白崂在院墙上抱手站着,双眼紧盯着他那张脸,瞅了半天也没瞧出一点儿好来,皮肤白得跟花瓣子似的,眼珠子倒黑得像墨疙瘩,额头那发尖儿最是可恶,像没收拾干净的毛刺。
不过是一个只会琴棋书画、之乎者也的琉璃樽,不顶用就算了,碎了还要扎手。更何况那双耳朵现在红得打眼,那个瞎了眼的臭丫头还在人家屁股上乱摸!
白崂飞身而下,提着易宵上了马,易宵总算暂时从酬梦手里解脱了,忙向白崂道谢,酬梦却不十分领情,白崂莽撞,不知道易宵的最是心细如发,脖子上戴着那圈东西就敢在人前现眼,便对白崂道:“我们要去做学问,你这舞刀弄枪的跟来干嘛?”
白崂回呛:“就你这草包还做学问,孔夫子都要死不瞑目了。”
酬梦翻身上马,“人孔夫子有教无类,何况我研究的学问跟他老人家没关系,我这心斋坐忘、万物齐一,跟那些儒生做梦的经世济民可不一样——”酬梦摸了摸脖子,又道:“你快回去歇着罢,我走了。”
九皋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羡鱼不快,只见她默不作声地从酬梦的书箱里取了自己的针线出来,一路上只顾低头绣花,九皋怕车厢里昏暗伤了她的眼睛,便一直给她举着帘子,可任凭九皋如何搭话,她只当听不见似的,连个笑脸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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