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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兆点头苦笑了一声,拿着手里的瓷枕,瞥了眼跟在乔苒身后警惕望来的徐和修,道:“乔小姐,可否进一步说话?”
    竖着耳朵听的徐和修连忙看向乔苒。
    乔苒迟疑了一刻,点了点头,给了徐和修一个眼神跟着黎兆走到了一旁。
    黎老太爷患了呆症会走丢倒不奇怪。长安每年,哦,不,应该是说是每月都有患了呆症走丢的老人。奇怪的是黎素问是同黎老太爷一起走丢的。
    况且先时黎大小姐又跑来长安时,黎兆便来寻过她一次,同她打过招呼,唯恐黎大小姐寻她的麻烦。
    这一段时日事情委实太多,乔苒日常也奔波于自家的宅子、大理寺衙门与皇城之间,自然也碰不到黎大小姐,便暂且将黎大小姐的事放到了一边。
    没想到多日不曾管黎大小姐的事,黎大小姐虽然没出现在她面前,人却是突然不见了。
    乔苒看着面前不复往日得体偏偏佳公子的黎兆,今日的黎兆胡子茬啦的,衣袍上也皆是褶皱,显然连自己的衣着都来不及顾及。
    如果只是黎大小姐和黎老太爷寻常的走丢,黎兆应当不至于匆匆来大理寺,也不至于定要点名来见她。
    还有,黎兆他手里的瓷枕……乔苒垂眸看向这个瓷枕。
    眼见女孩子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眼前这个瓷枕上,黎兆苦笑了一声,将瓷枕翻了个面过来。
    日光下,瓷枕上那用利器一笔一笔划出的划痕清晰可见。
    那不是普通的划痕,是字。
    “左一,右三,上下旋转三周半,第一、三、七位不动……”
    乔苒只瞥了一眼,眉头便忍不住拧了起来:这不似寻常的语句,倒似是什么机关物件……
    “乔小姐,”看着面前女孩子沉静的脸,黎兆只觉喉口堵的厉害,又是悔恨又是无奈以及不安,只是再如何,瞒着是没有用的,这话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的,
    他顿了顿,涩声道:“你还记得先前我祖父将《素问经》交给原大小姐的事?”
    乔苒听的一怔,心中一记咯噔,瞬间了然:“这是打开那装《素问经》盒子的方法?”
    原大小姐去金陵时救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黎老太爷,黎老太爷遵守承诺,将《素问经》给了原娇娇。
    只是黎老太爷精明,留了个心眼,《素问经》是给了,打开那装《素问经》盒子的方法却没给,那装《素问经》的盒子又不得以暴力敲开,否则里头的《素问经》便不复存在了。
    黎老太爷这个心眼让原娇娇一时之间也束手无措,便暂且将《素问经》丢去了一边。
    关于《素问经》的事也已许久无人提及了,只是于黎家而言,尤其是黎老太爷,《素问经》是黎家的家传至宝,哪怕是患了呆症,也要牢牢记住拿捏《素问经》的办法。
    将打开那盒子的办法刻在瓷枕上,这于患了呆症的老人来说,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眼下这瓷枕被黎兆拿在手里,黎素问又同黎老太爷一起不见了,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乔苒手忍不住微微发颤,有种莫名的不安。
    “先前祖父患了呆症,唯恐忘了《素问经》的打开方法便将这个方法口述给了我,我以为由我记着,祖父应当放心了,却没想到祖父对我也不放心,”黎兆苦笑了起来,声音涩的厉害,“他将方法刻在了瓷枕上,日日摩挲,唯恐自己忘了。近些时日,他越发不认人了,我等到了姐夫便将大姐交给了她,哪知晓临走前,大姐闹了脾气又回了家里。近些时日大人不在衙门,我也顾不及家里,却没想到……”
    没想到黎素问发现了瓷枕的秘密,带着黎老太爷不见了。
    发现这个掉落在屋里的瓷枕时,他本能的浑身一寒,直觉大姐得到了《素问经》的打开方法必然会去找原娇娇对乔小姐不利,是以便立刻赶来了。
    “黎大小姐就算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什么要带着黎老太爷一起不见?”虽然事关自己,可大抵是面前的黎兆太过不安,乔苒在初时的不安之后反而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她问黎兆,“黎老太爷如今患了呆症,根本记不得事了,他又年岁大了,腿脚也不好,便是要做什么,带着黎老太爷恐怕更不方便办事吧!”
    这一点,黎兆也未想到,他闻言不由一愣。
    “还有,那厢原大小姐那里可曾传出什么风声了?”顿了顿,乔苒若有所思,“《素问经》如今在原小姐手里,就算有钥匙也要找到钥匙对应的盒子,黎大小姐也定要去找原大小姐……”
    原本冷静分析的乔苒却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不对,不一定在原娇娇手里了。原娇娇同那个幕后黑手做了交易,没人知晓交易的筹码是什么,光凭焦、原两家那些人也不知够不够。
    再者,为什么要带上患了呆症的黎老太爷?
    额头上不知不觉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乔苒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黎兆:“黎大人,黎家这家传《素问经》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846章 《素问经》
    家传的《素问经》里有什么秘密?黎兆闻言沉默了片刻,而后苦笑了起来:“乔小姐,这般重要的事我不会瞒你,可我确实不知。”
    “你也知晓,我黎家已经无人行医了,”黎兆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行医这种事也是要天赋的,不巧得很,我黎家于此上便没有什么天赋。”
    他亦是如此,不过他并没有执着于行医之上,毕竟一条道走不通,他还可以走别的道。
    黎兆书读的不错,也自诩自己脑子尚可,完全可以为自己拼出一个不错的未来来,没必要执着于此事之上。
    “我平生第一次考虑《素问经》的事还是因为方大夫人与乔小姐。”黎兆说到这里,心头便有些酸涩。
    他此前从来都说不后悔,毕竟没见过乔小姐之前,他确实不知道会喜欢乔小姐,自也不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可……可若是知道往后会如此喜欢乔小姐,那时便定下来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黎兆忍不住岔了神,待到回过神来对上女孩子沉静的脸色,想到失踪的祖父与大姐或许会对乔小姐不利时,心头越发自责。
    “不过,我虽不知《素问经》之事,却侥幸在祖父面前还算得宠,祖父未患呆症之前对《素问经》之事所知亦同样不多。”黎兆说道,“我亦不知那些人为何要执着于《素问经》,可……”
    可是什么?女孩子看着他,目光清亮。
    “整个金陵皆知我祖上是黎神医。”黎兆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忽然开口说起了黎神医,“黎神医只是个药铺的学徒,自学成才,算是有天赋,又济世救人,有仁心,便成了神医。”
    医者仁心,一个有仁心有天赋的医者多半能有些名气,至于能不能得到所谓的神医之名便看他有多少天赋与运气了。
    黎神医显然两样皆有,自然便成了神医。
    “可祖上不知晓的是黎神医原本不姓黎,而姓李……”
    “李氏金针那个李。”这是先前张解找到他时戳破的这个秘密。
    这确实是黎家的秘密,可打定主意走仕途的黎兆却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左右黎家族中无人有此天赋,那么这个秘密便该到此为止了。
    这天下医者那么多,不多黎家一个,也不少黎家一个。
    明明没有天赋,却硬要胡来在他看来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我不觉得所谓的坚守‘家学’之说就是这么一根筋的硬来,”黎兆觉得自己的看法没有问题,也成功以行动说服了祖父,让黎家与《素问经》分隔了开来。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因为这本《素问经》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事已至此,他也不会再傻傻的以为《素问经》只是一本普通的医书典籍,能治病救人所用。
    若当真是本普通的医典,这《素问经》也不可能令这么多人争抢了。
    “我是当真不知道《素问经》的秘密,不过关于先祖和李氏金针的关系倒是可以说一说。”黎兆说道。
    乔苒“嗯”了一声,看着黎兆拧在一起的眉头认真听他说起了旧事。
    “先祖是李氏金针族中人,虽非嫡支,却因天赋不错而备受器重,多次被李氏金针提及要收为嫡支。”
    虽然不是所有的医道大族都是如此,不过李氏金针却是如此。族中嫡庶之分不仅事关家财地位,更重要的是所学渊源。
    “先祖曾言这等以出身划分三六九等的做法,他虽然能够理解,却无法苟同。治病救人的医典本该人人皆可习得,能者居之。便是当真自诩家传至宝,那对李氏族中子弟也该一视同仁才是,如此以血脉嫡庶划分,如何保证嫡支之人中便一定有擅医者?”
    对此,黎兆也是认同的。可他这个后世小辈的认同却没什么用,当年黎家先祖在李氏金针过活时确实过的很艰辛。即便人人皆知他有天赋,他却不仅在家学中不能考核的比嫡支之人好,在州府亦然如此。
    “先祖觉得李氏金针就似个枯朽顽固不化满是虫蚁的老树,迟早要完……”
    虽然这个时候笑委实不太合适,可这句“迟早要完”还是让乔苒忍不住“噗嗤”一声发出了一声轻笑。
    只是笑过之后便是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一个庶支的黎神医尚且如此被打压,那柳传洲这个“外嫁女之子”估摸着在李氏金针的地位也就比下人好一些吧!
    如此,柳传洲还能坚持医道也是不容易,不知是心大还是别的缘故。
    “争执多次之后,他离开了李氏金针,也承诺不再用李氏金针所授的金针救人。”说到这里,黎兆顿了一顿,不忘对乔苒解释道,“乔小姐听到这里想必也会如我一样发出质疑。好奇先祖为何离开李氏金针如此简单,关于这个么,我从祖父那里得知是因为先祖还未习得李氏金针的重要金针秘术,只是学了些外头也可学得的针灸之术,这才脱离的容易。若当真已经习了李氏金针的秘术,怕是也只有进了棺材才能脱离出来了。”
    乔苒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轻哂。听黎兆开口提及那位黎神医,虽然不过寥寥数语,他所提的关于黎神医的事情也不多,可乔苒却是总算知晓他不似黎父黎母更不似黎老太爷却是到底似了谁。
    除了不擅医之外,黎兆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类似先祖。
    “之后先祖便来了金陵,从学徒做起一路也算扬了名,后来在时疫中大举出力,成了有名的‘黎神医’。”黎兆说道。
    这就是金陵黎家的起势原因。
    “《素问经》是由先祖亲自编撰的,里头自然有他大量的行医心得,不过……”黎兆说道这里顿了一顿,似乎在思虑说下去的措辞,不过他也只是略略一顿,便继续说了下去,“我虽然不曾看过《素问经》,却是猜了一下,这或许里头不止有先祖的行医心得,还有些别的东西也说不定。”
    这一点乔苒也是认同的,她道:“若只是行医心得汇编成的《素问经》,先前原家便不会鼓动原娇娇夺取《素问经》了。”
    岭南的李氏金针、《素问经》、神医再加上焦、原两家足以令人生出几分猜测来,更何况……岭南啊!
    “实不相瞒,先前因着焦、原两族的插手,我曾怀疑过《素问经》中是不是有关于符医的内容。”黎兆说道。
    毕竟原娇娇对外是个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而这个神医本身属于符医,是以符医原大小姐想求的或许应当也是至关重要的符医之术。
    这于不知晓内情的黎兆来说是解释得通的。
    “可后来我才发现或许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黎兆说道这里,不由叹了口气,“方才来的路上我便在想关于我先祖的事情。”
    他出生时先祖已经去世了,自然无法亲眼得见先祖。不过亲眼见过先祖的祖父却总说他肖似先祖,他看过先祖的画像,唔,却觉得他长的与先祖着实没什么像的。
    不过因着他肖似先祖,祖父看重和信任他这个孙儿,确实说了不少关于先祖的事。
    “先祖治时疫救人这等大功德让天下人都知晓了先祖之名,却鲜少有人知晓在治时疫前,先祖已然小有名气了。”黎兆说道。
    乔苒对此倒是并不意外:“时疫并未出现在金陵,先祖能作为大夫被金陵府派去时疫地,除了先祖医者仁心之外,必然也是有些名气才能做到的。”
    毕竟时疫非小事,派去的大夫若是本事不到家,到时候上头怪罪起来还是要官府来承受的。
    “先祖小有名气是因为救过几次濒死的伤患。”黎兆说道,“听闻救人过程神乎其技,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前不久还面露死气的伤患却已然能站起来了。这种事有好几件,乔小姐,你有没有觉得这方法听起来有些耳熟?”
    耳熟?乔苒失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已然明白了黎兆所说的‘耳熟’:“这不是同原大小姐治病救人的法子一个样吗?”
    所以,最开始她姨母之所以会同黎老太爷合作或许就是这个原因。
    这二人虽说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玄乎,不过既都是聪明人,想来也能感觉到这应当是同一件事。
    所以《素问经》于原娇娇而言应当是有用的。
    黎老太爷不蠢,这个算盘从一开始就没打错,唯一算错的可能是错估了自己的身体,先是瘫了,而后患了呆症,没办法亲自与原娇娇周旋。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黎兆说到这里,忍不住拧起了眉,说道,“黎神医道是得了一位世外高人赐的妙药,统共七颗,救过七次之后便没有了。之后他也一直同寻常医者一样的治病救人,博了个‘神医’的美名……”
    “黎神医是个聪明人。”乔苒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位黎神医聪明的借用了一位世外高人,借用了七颗妙药,这也使得七次之后,便不用再给妙药了。
    而不是似原娇娇一般不停的放血救人,如此往复。
    那七颗是黎神医的仁心,愿意救下濒死之人,但他没忘了自己也是病人,真要这般长久放血,哪个吃得消?
    原娇娇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即便有陛下相护,只需救治大殿下,长久放血她也有些受不住了。
    “先祖确实是个聪明人。”有些关于焦、原两家以及原大小姐的事黎兆并不完全清楚,却也能隐隐猜到与什么有关,“所以既然是个聪明人便不可能束手待毙,从想办法脱离李氏金针开始,必会留有后招。对了,乔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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