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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梦魇
    这一夜的明家地牢注定是不太平的。
    九尾狐被施了法术的铁链锁着,奄奄一息。
    “一年前,涠洲之战,那只想要暗算我的九尾狐是你的女儿?”韩千觞坐在狐妖面前,随手翻着韩烈准备好的卷宗。
    “你来朱雀镇是要杀我?”
    九尾狐怨毒地看着韩千觞,不发一言。
    “是谁派你们来的?”韩千觞走到九尾狐面前站定,笑了笑道:“涠洲还是苍州?”
    “韩千觞,原来你也知道,这世间有的是人想你死,却无人想你活。”九尾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韩千觞的面色清冷,没有丝毫的动容:“只要我想活,便没人能让我死!”
    韩千觞突然出手,一剑刺入九尾狐的小腹。
    他是刻意避开要害的。
    九尾狐疼的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她嘴唇颤了颤,开始破口大骂。
    韩千觞不为所动,剑尖在她腹里搅了搅,直到狐妖疼的再没有力气骂下去。
    韩千觞冷冰冰地看着九尾狐,“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
    九尾狐疼的几乎晕阙过去,而韩千觞反手刺穿她一只手掌。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目眦欲裂。
    狐狸血溅在韩千觞的身上,他犹如魔鬼,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却杀意盎然,漆黑的眼睛犹如深渊,静静地注视着九尾狐。
    “你女儿的尸体被我埋在苍州城城郊。”韩千觞冷声道,“她化形多年,便是死,也仍是人身的模样。”
    九尾狐抬眸看向韩千觞,脸上一脸寒意。
    “你若不说,我便命人寻个鬼修,将她的尸体炼成僵尸,到时候我会做什么,想来你并不想知道。”韩千觞幽幽地声音在地牢里响起。
    九尾狐的神色接近崩溃,她眼里盛着泪,歇斯底里大喊道:“韩千觞,你禽兽不如!”
    韩千觞短促地笑了笑。
    这世间人又如何?禽兽又如何?能站着,才是胜利者。
    地牢里满是血腥味,九尾狐的血泛着一阵阵微妙的冷香。
    九尾狐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歇斯底里,血沫从嘴角泛出来。
    “谁要你死,你一清二楚,如今你又在执着的问什么?是不敢面对吗?韩千觞你当真是这世间最可笑之人!这世上最想让你死的当然是你的至亲韩家人!”
    狐妖的眼睛闪着幽光,一股股冷香阵阵传来。
    韩千觞心头一凛,九尾狐窥探人心,他终是着了道。
    下一刻,他被拽入幻象之中。九尾狐的脸渐渐扭曲,变成一个清冷男人的面孔。
    他和韩千觞有八分相似,正冷冷地盯着他。
    “是你害死了你的母亲,若没有你,你娘根本不会难产而死。”
    两岁的孩童懵懂地仰望着自己的父亲,委屈地掉着眼泪,用含糊的声音笨拙地说着:“爹爹对不起,都是觞儿的错。”
    下一刻,画面又变换。年轻二十岁的韩静烟轻轻叹息道:“大哥,大嫂难产都是天意,你怎能怪罪觞儿呢?”
    “罢了,你把他带走吧,我不想见他。”男子声音冷淡。
    韩静烟蹲下身,抱着年幼的孩童。
    “觞儿乖,日后你便到姑姑家住。”
    小小的孩童欣喜地笑起来,目光里是满满的依赖。
    再后来是皇宫。
    四处繁花盛开,十岁的韩千觞和十二岁的陈枫在御花园里奔跑。陈枫摔倒了,韩千觞把他扶起来。
    陈枫懊恼地说:“我真没用,不能修炼,日后定是个废物。”
    韩千觞轻声道:“殿下,日后我来辅佐你,做你手中的剑。”
    十四岁。
    韩千觞满脸的惊恐,身上都是伤口,血流的到处都是。
    韩静烟幽幽看着他,手中举着剑,神色癫狂:“为何我的儿子天生废物,而偏偏只有你是旷世奇才!大哥说得对,你是个孽障!孽障!”
    十六岁。
    韩千觞捂着腹部伤口跪在陈元面前。
    “多谢王上救命之恩。”
    “无妨。”陈元笑道,“毕竟能继承王位的王子可不止枫儿一个,而韩千觞却只有一个啊,我保证,再不会有人敢对你不利。”
    九尾狐嘲讽的笑声越来越大:“韩千觞,你看看,这世间早就没有人牵挂你。他们嫉妒你,怨恨你,利用你!这就是你的命,你的命!”
    韩千觞看着自己的记忆,面色渐渐难看起来,他突然抬手,手心射出一道道闪电,幻象如镜子般破碎,消失不见。
    他闭了闭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地牢里,九尾狐咽了气,早已没了声息。
    血腥味淡了许多,韩千觞转身。
    “今日便到这吧,明日再审明俊。”
    跟在韩千觞身后的韩烈和韩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瞧出一丝微妙。
    打从他们跟了韩千觞,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脸色这般难看的样子。
    ***
    风遇雪知道,自己又做梦了,梦见在农家小院里的自己和韩千觞。
    韩千觞醒来的第二天夜里,外面又飘了雪,风遇雪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冷的厉害。
    她把床让给了伤员,自己打地铺,她冻得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把灶下面的竹筐翻出来,里面只剩下十几根炭,实在不舍得烧了。
    韩千觞睁开眼,便看见大半夜的,风遇雪愁眉苦脸地在数炭。
    他低笑着问:“小哑巴,你做什么?咱们说好的,一根碳一两银子,你不会还要涨价吧?”
    风遇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哆哆嗦嗦站起来,钻回自己的被窝里。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北风声自外头传来,寒气投过门缝,一股股地吹进来。
    风遇雪冷的睡不着,没一会儿她便听床上传来一声叹息。
    “小哑巴到床上来睡吧,我肯定不告诉任何人。”
    风遇雪坚持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抱着棉被爬上床。
    年轻男子的身体热的像个火炉,她一钻进去,便把什么男女大防抛之脑后,只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虾米,紧紧贴在韩千觞身上。
    暖烘烘的被窝,有力的心跳,和淡淡的清苦药香。
    “舒服吗?”韩千觞伸手揽住她的腰。
    风遇雪舒服的眯起眼睛,慵懒地点点头,暖和了以后困意袭来,她很快便打了个哈欠,缩在韩千觞怀里睡着了。
    那夜的温暖,她记忆犹新。
    风遇雪慢慢睁开眼睛,入手处不是粗布做的简陋棉被,而是一床床丝锦,触感滑腻,犹如女子的肌肤。
    她茫然地看着陌生的陈设,而后才想起,她此时是在朱雀镇明家,而她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睡得正沉的韩千觞。
    韩千觞身上火热,将被窝里熏得暖烘烘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便是睡梦中也蹙着眉头。
    风遇雪迷迷糊糊地让自己挨着韩千觞更近了些,又睡了。
    第二日一早,韩千觞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风遇雪紧紧抱着,小哑巴显然是把他当成汤婆子了,难得的搂得紧。
    风遇雪身上的伤,已在各种仙药的作用下恢复了大半,她嘴巴微微张着,均匀的呼吸和恬静的睡颜,瞧着便是特别香的样子。
    韩千觞轻笑一声,慢慢起身,翻身下床。
    韩烈已在外头等候。
    他见韩千觞出来才小心翼翼道:“主子,昨夜明鸿连夜审讯了明俊,现如今明俊已经承认,和九尾狐联手,抓人剖丹的凶手就是他。”
    韩千觞眉头紧蹙,他觉得哪里不对,可却想不通到底为何不对。
    “主子,我觉得不可能。先不说明俊到底有没有那实力,光凭第十二名死者是秋娘,我也相信不会是他。”
    暗卫擅长搜集情报,关于明俊和明家的恩怨,韩烈等人早已摸透。
    明俊本是明家远亲,因天赋了得,而入明府修行,可来此不到一个月,他便因偷盗财务,被逐出宗门。跟他一起走的,还有一个叫秋娘的女弟子。
    据说秋娘比明俊大上几岁,性子温柔,是把他当弟弟照顾。
    二人离开后不到月余,秋娘便被剖丹而亡,自此明俊也不知所踪。
    昨夜韩千觞先审妖狐,本是预备今日再审明俊,却未料到昨夜趁他休息的时候,明鸿竟先审了他,还疑似屈打成招。
    然而韩千觞却道:“无妨,明宗主亲自审过,应是错不了。把咱们的人都撤了吧,既然水落石出,也不必再查了。镇子四周的暗哨也都撤了,今日休整,明日便启程回京。”
    韩烈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了韩千觞一眼,却还是应下,转身离开。
    而此时,风醉秋的房间,明思礼笑着将一个三层的食盒慢慢打开,将每一层里的精致点心取出来。
    “朱雀镇不比京城,许多东西定是入不了二姑娘的眼的,不过这几样点心都是我们本地的特产,我特命人买来与你尝尝。”他言笑晏晏,声音温柔。
    风醉秋昨夜遇袭受了惊吓,今早起来便有些病歪歪的,加上听说风遇雪被韩千觞带回他的房间,很是心灰意冷,却没想到这档口明思礼会过来。
    “明公子有心了。”风醉秋行了一礼,嘴角上扬,笑容却多少带了些郁郁寡欢的模样。
    明思礼神色殷殷,恳切道:“二姑娘还是要保重身体,你是风家嫡出的小姐,又是搜魂镜的主人,本就该高高在上,意气风发,如此颓废叫人不忍。”
    风醉秋自跟韩千觞接触,便被各种冷淡,如今见明思礼温柔体贴,不禁越发悲从中来,眼泪在轮廓里打转。
    “风二小姐怎么哭了。”明思礼忙取出帕子,递给风醉秋。
    风醉秋擦拭眼角,红着眼睛道:“只是想起一些伤心事,明公子不必介怀。”
    她说完,突然觉得整个人都疲惫的厉害,困意袭来,双眼随时都要闭上似的。
    很快,风醉秋的眼皮彻底耷拉下来,她趴在贵妃椅上,沉沉睡去。
    明思礼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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