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吼见他依旧在掉泪,正急的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镇长带着东西进来了。
镇长一进来就看到浑身是伤,哭的梨花带雨的程宴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冲到了赵吼的身后,直接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你这小兔崽子,你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了?亏得我还逢人就夸你不错,你真是......
他说的义愤填膺,道歉,快给人道歉。
赵吼平白无故挨了一记,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程宴平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他哽咽着道:镇长,您别怪他,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太笨了,连割草都不会。
镇长直接挡在了两人的中间,将程宴平护在身后。
小程啊,你别怕。他怎么欺负你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欺负?
程宴平莫名就想到昨晚他靠在男人怀里说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以及男人帮他解毒所做的事,这样算是欺负吗?
镇长,他真的没有欺负我。
镇长将信将疑的转了身,见程宴平身上有血渍,忙替他检查了起来。这一检查还真是不得了,程宴平皮肤原就娇嫩,昨晚自山坡上滚下的擦伤,镰刀的割伤,还有被鸡的啄伤。
虽都不是大伤,瞧着却是够吓人的。
镇长冲着赵吼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人去医馆包扎伤口?
赵吼原想拒绝的,毕竟镇长不分青红皂白的给了他一下,可瞧见程宴平手臂上的啄出的一个个血点,还是在他跟前蹲了下去。
镇长,不用了,这都是些小伤,不碍事的,真的......
程宴平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忙摆手拒绝。
赵吼失去了耐心,沉声吼道:快点。
程宴平看了看镇长,老老实实的趴在了男人的背上,那个...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男人强而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腿,然后脚步稳健的朝着外头走去。
龙门镇上也只有一家医馆。
大夫姓何,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替程宴平处理了伤口之后,又开了些止痛祛瘀的药。
这一番闹腾,等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镇长瞧着满院的狼藉,便道:小程啊,你现在受了伤,还是等养好伤再慢慢收拾吧。说完觑了赵吼一眼,见他不搭理,便又补了一句,赵吼,你说是吧?
赵吼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抱臂倚在门口就不接话。
镇长收回了目光,圈手在后腰上捶了几下,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哎呀,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啊,小程啊,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就先歇在我家吧......
赵吼瞧着他佝偻着腰往外走的背影,唇角勾了勾。
左不过五十来岁的年纪,怎的就成老骨头了?
镇长一只脚都要跨出门外了,见赵吼还是没动静,索性直起了腰,迈开了腿,直接跑了。
赵吼,今儿我就把小程交给你了,要是明儿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再说了都是邻里邻居的,合该是要相互照应的。
话音才落,人也没了踪迹。
赵吼:???有如此矫健的老骨头?
镇长一走,只余下程宴平和赵吼两人面面相觑。两人一个立在门内,一个立在门外,直到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后,赵吼先开了口,跟我来吧。
程宴平原也不想打扰他,更害怕与他独处,毕竟昨夜的事......
可看了看脏乱的屋子,还是锁了门跟了过去。
赵吼一回家就钻进了厨房,等了半晌没见人进来,便从厨房伸出半个头望了一下,只见程宴平缩在门口,与鸡笼里的大公鸡对峙着。
进来吧,入了夜它不出笼子。
程宴平哦了一声,小跑着冲进了厨房里。
厨房面积不大,双灶占据了大半的位置,一旁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大水缸,水缸边上是橱柜,靠近门这边的位置有个窗户。
程宴平这一进来,愈发就显得有些局促拥挤了。
赵吼正在做晚饭,知道他来了,连头也没抬一下,会烧火吗?
会。
程宴平下意识的给了肯定回答。
赵吼抬了头,一个连镰刀都不会使,草也不会割,竟然会烧火?要知道烧火也是一门学问,什么时候该大火,什么时候该小火,那是半点也错不得的,错了要么就是饭糊了,要么就是菜焦了。
程宴平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垂下了脑袋。
我...我可以学......
赵吼先是淘了米下锅,放了适当的水后,盖上锅盖,又亲自生了火,然后嘱咐了一句,中火烧着就行了,等看到冒白汽就可以停火了。
程宴平乖乖的哦了一声,拿着火钳,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锅洞里的火。
这头赵吼又将事先留下的嫩笋分作了两部分,一部分焯水后过了凉水然后撕成了笋丝,摆在了一个素色的瓷碗里。
另外一部分切成了薄薄的笋片,放在碟子里。
程宴平见锅上已经冒了白汽,赶忙撤了火,赵吼也没交代他其他事情,他便起身走到了赵吼的边上,方才因为赵吼是背对着他的,只能听到笃笃笃的切菜声,却看不见。
如今见着了,才知赵吼的刀工很好,只眨眼的功夫,蒜末,葱末,姜末便都切好装进了小碗里,赵吼没有搭理他,自顾的往小碗里倒了少许的酱油和醋,又从橱柜的小瓮里拿了些芝麻撒上。
将里面的锅也烧起来吧。
程宴平又手忙脚乱的去生火了,好在还算顺利,火还是生着了,看着锅洞里燃起的火焰,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满足和自豪。
赵吼,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赵吼等锅热之后,将菜籽油倒进了进去,少倾厨房里便飘起了浓郁的油香味,待到油温上来之后,他又拿着铁勺舀了一些,浇在了先前准备好的调料里。
滋啦滋啦的声响过后,赵吼用筷子将调料拌匀,然后浇在了笋丝上面。
这一道凉拌笋丝算是做好了。
锅中油热,赵吼来不及回答,将事先切好的腊肉并葱姜片一起下锅,一时间厨房里油烟四起,赵吼挥舞着锅铲翻炒着,待腊肉的咸香味出来后,又将笋片放了进去。
很快,晚饭便做好了。
凉拌笋丝,腊肉春笋,两个人两道菜。
赵吼因着要炒菜,热的满头大汗,让程宴平将饭菜端到堂屋,便去水井旁洗漱了。
等回来的时候,看着守在灯下的程宴平那馋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没让你等,要是饿了就先吃吧。说完就坐下大口的吃了起来。
好一会儿才察觉身旁之人没动筷子,他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饭菜不合胃口?
程宴平摇了摇头,为难的看着碗里的白米饭。
我吃不了这么多......
赵吼愣了一下,米饭是他盛的,他想着过门是客,没道理只给客人盛一点点的道理,于是按着他平时的饭量也盛的满满的。他将碗往程宴平那一推。
要不你拣一点给我吧。
程宴平红着脸,拣了一半的饭到赵吼的碗里。
赵吼顺势接过碗,嘟囔了一句。
怎么跟猫儿似的,吃这么少?难怪这么瘦......
程宴平没说话,低头吃着饭。
赵吼的手艺很好,凉拌笋丝味美甘甜,腊肉春笋则鲜滑爽口,腊肉的咸香和竹笋的清香融为一体,这一顿饭程宴平吃的格外的满足。
这是这一年多以来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
赵吼吃饭很快,程宴平才将吃了几口,他都已经吃完了,许是吃的急,额上汗津津的。
你刚才说要拜我为师?
第5章
你刚才说要拜我为师?
赵吼满心都是疑惑,跟着他能学什么?学打猎?他睨了一眼程宴平那瘦弱的小身板。
程宴平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回望了过去。烛火摇曳不定,男人的脸一半在光线里,另一半隐在暗处,勾出了他刚毅的下颚线条。
跟你学怎么生活啊!
要不是看他说的极为认真,赵吼都要以为他在拿他开玩笑。男人的脸小而精致,一双透亮清澈的眼睛格外的吸引人,他的眼睛里有着诚挚的神色,让人不忍拒绝。
这是程宴平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赵吼。男人的眉黑而粗,鼻子高挺,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跟在京城里那些贵公子们有着不一样的气质。
你也瞧见了,我什么都不会,连生火这样的小事都是才将学会的。镇长说你是龙门镇最好的猎人,而且你还会做饭,你会的东西真多,我想跟着你学,可以吗?
男人似乎有些紧张,粉嫩的舌尖不安的舔了舔红润饱满的唇,唇瓣上沾了些油,在昏黄光下闪着晶亮的光。
赵吼垂下眸子,拿起桌上的筷子放在指间转了两下。
我瞧着你是会读书的,何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程宴平打断了,我不喜欢官场那一套......他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心中却因为欺骗而有些不安,他拿着筷子戳着碗中的米饭,一下又一下,方才那可口的饭菜顿时就没了滋味。
赵吼瞧出了他的异常,以及他垂下眸子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悲伤和失望。
不过这些东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会的,你能坚持下来吗?
程宴平抬起头,对着他甜甜一笑,眼中亮光复又燃起,他重重的点了头。
嗯。
赵吼也嗯了一声。
一时间两人无话,屋中陷入了寂静。外头传来了虫鸣声,间或有几道犬吠之声。
良久,赵吼才摸了摸鼻尖,干咳了两声。
你吃完了吗?吃完我就收桌子洗碗了。
程宴平赶紧低头扒拉着碗中的饭菜,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师傅,你先去歇息吧,这些小事就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你真的可以?
对于程宴平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小白,赵吼自是不信的。
可架不住程宴平信心满满的点了头,他便起身去院子里乘凉了。
赵吼才将出了堂屋还未来得及坐下,就听到身后传来程宴平的声音。
师傅,在哪里洗碗啊?
师傅用什么洗碗啊?
师傅,这碗怎么这么滑......
话还没说完,一道尖利的啊并着清脆的声响一起钻进了赵吼的耳朵里,赵吼有些懊悔,早知道就不该信这个小书生了。
他大步走了过去,刚一进厨房就见程宴平双脸憋的通红,沾了的水无措的举在半空中。
师傅,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程宴平不敢看赵吼的目光,他这人平时就一副严肃的模样,如今他摔了碗,就更不敢看了。
赵吼拿了放在墙角的笤帚将碎瓷片扫干净,又撸起袖子接过了程宴平洗碗的活。
程宴平倒是好学,一双眼直直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赵吼熟练的洗了碗,又拿水净了一遍,然后拿干净的抹布擦干后,叠放整齐放进了橱柜里。
程宴平有些惊讶于男人行云流水的动作,只片刻的功夫就做好了一切,他眼睛放光的看着赵吼。
师傅,你真厉害。
赵吼被他夸的脸上一烫,这不过是大家都会的生活本能罢了,也值得夸?好在是晚间灯暗加之他的肤色较深,即便红了脸也瞧不出来。他尴尬的咳了两声,今儿你也累了一天,洗洗睡吧。
啊?
程宴平惊呼了一声,赵吼的家跟他的家布局是一样的,都是两间瓦房,刚才吃饭的是堂屋,那么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
难道?今晚两人要同床共枕?
就在程宴平心下紧张不已的时候,赵吼已经走到了井边,他自顾的脱了衣裳,开始擦洗身体。
屋中昏黄的光照了出来,只照亮了一小片的地方。
程宴平只依稀能瞧见男人健硕宽厚的背,以及两条长腿,男人倒也不畏寒,只拿着水舀往身上浇,他只看了一眼,似是被什么东西灼了眼睛似的,忽的收回了目光,躲进了厨房里。
少倾,水声停了。
你不洗?
程宴平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着,被赵吼这一问,吓的一个激灵,忙回道:洗!
赵吼不明所以,狐疑的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径直回了房间。
待到确定赵吼不再出来后,程宴平才出了厨房,水井旁的架子上放着赵吼用过的巾帕,程宴平四下看了看,并无其他的,也不敢去问赵吼,只将就着用了。
井水很凉,程宴平自是不敢像赵吼那般,只倒了些水在木盆里,然后拿巾帕擦拭了下身体。
待擦洗完之后,他又磨蹭了许久才回了房间。
赵吼的房间很空,只一张床和一个木柜,并两个箱笼,再无其他。跟他的院子是一样的,他的院子里连一颗树都没有,更别提花花草草了。
程宴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吼,他只穿着亵裤,上半身精壮有力,紧实的肌肉上有些未干的水珠,在烛光下泛着晃眼的光。
他立在门边,踟蹰了许久。
我...我睡哪儿啊?
听到他的声音,赵吼又坐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地方。
睡这啊!
他答的理所当然,神情无异,倒是让程宴平生出了一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错觉,他扭捏着走到了床边,挨着床侧躺下,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
可身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他身上无时无刻散发出来的热度,直烧的他一阵心慌意乱。
忽的手臂被男人有力的大掌握住,他大叫了一声,你干什么?他这一激动险些摔下床去,好在赵吼将他给拉住了。
我就是想提醒你,床够大,你朝里面是睡一点,不然容易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