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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舒服了。”他安慰道。
    沈云亭抱着嘉禾上了岸,两人身上滴着水,留了一地水渍,寒风一吹让人瑟缩。沈云亭尽量为嘉禾挡着风。
    嘉禾没力气,一动都不能动,昏沉地闭上了眼。却忽然听见一声尖利熟悉的女人叫声。
    嘉禾挣扎着睁开眼循声望去,迷迷糊糊看见唐露芝站在不远处,用手指着浑身湿透的她和沈云亭,满脸惊愕:“你、你你们……”
    唐露芝涨红了脸,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她原先只是看程嘉禾捡个马球怎么迟迟未来有些奇怪便跟上来看看,谁知道却看到了程嘉禾与沈相两个湿漉漉地贴在一起。
    简直不堪入目。
    唐露芝这一声尖叫引来了不远处马球场上的人。沈云亭湿身抱着嘉禾的样子被众人尽收眼底。
    周围人指指点点惊叹声不断,一脸看戏地盯着沈云亭和嘉禾。不管什么缘由,孤男寡女湿着身贴在一处都令人不耻,有嘲讽的,有鄙夷的,还有不屑的。
    “这程三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借着这场落水搭上沈相和长公主府,手段了得。”
    “那不成吧,程嘉禾不是已经有婚约了吗?”
    “可光天化日之下,她和沈相都……若是不成亲怎么说得过去。”
    “沈相就算身份再高,也没道理光明正大夺人/妻子的。更何况那骆远也算是名将,这传出去还像话吗?”
    “更何况,长公主那骄傲性子,怎么可能让名节有损的女子进门。”
    “有了婚约还倒在别的男人怀里,都这样了我不信她那未婚夫心里能一点芥蒂都没有。”
    “就算青灯古佛伴一辈子也洗不去这不贞的污名,我看不如一条白绫了结算了,也算以死明志了。”
    沈云亭沉下脸,朝人群望了眼,人群陡然噤声。
    玉筝在婢女的搀扶下赶了过来。看见嘉禾这副样子吓得一惊:“嘉禾!”
    沈云亭把嘉禾交给玉筝,嘱咐道:“殿下先带她去换身衣裳。”
    玉筝忙吩咐人过来将嘉禾带去了厢房。万幸嘉禾身体无碍,其余的事之后再想办法吧。
    出了这种大事,玉筝给远在边关的程景玄去了封信,将嘉禾落水被沈云亭救起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边。问他骆远打算怎么办?
    这封信玉筝让八百里快马加急送去边关。
    这场风波过后,外头风言风语不断,将上回嘉禾临时取消婚宴之事同这回落水之事连起来讲,沈云亭作为男子倒还好,嘉禾却是在流言蜚语受尽冷眼和嘲讽。
    沈云亭下令京兆府控制谣言扩散,为令传谣者杖十。然谣言仍不绝于耳,似乎只要是有关女子名节之事,大邺人都异常苛刻。
    不光道貌岸然的男子嘲讽,连女子谈论起这事都目露鄙夷。
    没有多少人关心嘉禾为何会掉进湖中,又受了怎样的惊吓。
    日子平淡,他们只是乐于看热闹。茶余饭后,谈论起来甚至还有添油加醋说一通,把人说得更不堪的。
    反正出事的也不是他们。
    嘉禾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里,五日后快马带着边关来的回信而归。
    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战急。
    边关形势复杂,家人与未婚夫归不得。类似的事,自幼时起嘉禾便遇着好多回了。无论是她病了或是受伤,一旦与战事相冲突,都不得不退让。
    家人自是爱重她的,心中自然是焦急自责的,只是责任重如山,万千百姓的命同她一个人的命谁轻谁重?她是将门之后,自然明白万事国当先。
    丞相府。
    白子墨带着边关传来的消息,去了书房找沈云亭。
    沈云亭放下批公文的朱笔抬眸问:“骆远怎么说?”
    白子墨无奈叹气:“世事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边关战急不可能回来完婚。”
    沈云亭起身从雕花木椅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白子墨追问:“大半夜的,你这是去哪?”
    沈云亭简答:“皇宫。”
    白子墨隐隐猜到沈云亭要做什么,忙上前拦住他:“你疯了,半夜惊扰圣驾,一个不成那就是死罪。”
    沈云亭道:“我知道。”
    白子墨气笑了:“那你还去?”
    沈云亭只道:“必须去。”
    *
    深夜,李询寝宫灯火昏黄,春夜细雨,沈云亭踏在潮湿青石板路上,朝寝殿而去。
    沈云亭有李询特许令,能自由进出宫廷。
    在寝殿门前守夜的老黄门见着沈云亭,忙走上前朝他行了个礼,恭敬问道:“这深更半夜的,沈相,您这是?”
    沈云亭回道:“我要见陛下,立刻马上。”
    “这……”老黄门为难道,“陛下为边关之事操劳好几日,这大半夜的,陛下好不容易才歇下,您若是没什么尤为要紧的急事,不若明日再来。”
    沈云亭:“急事,非常要紧。”
    老黄门将此事禀报给了内殿总管,安静的寝殿内忽然有了声响。李询的侍从小跑着到外头迎沈云亭进殿。
    殿内的灯燃了起来,一室通明,李询身披明黄龙纹外褂,坐在上首桌案上,看见沈云亭也不同他客气和绕弯子。
    直接问:“何事这么晚过来?”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与沈云亭直来直往相互信赖。
    沈云亭朝李询微躬身行了一礼,抬眸道:“臣恳请陛下替臣赐婚。”
    “赐婚?”李询揉了揉眉心,即刻明白了沈云亭想求的是谁,“你要嘉禾?”
    沈云亭:“陛下英明。”
    李询摇摇头,笑看了沈云亭一眼:“我若是不肯呢?”
    沈云亭眯眼笑了:“陛下总不会还对她念念不忘吧?皇后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若是知道陛下如此念旧,不知作何感想?”
    李询坐在书案前,之间支着额,道:“少胡扯,你应该知道朕的原则。你与骆远皆是朕的股肱之臣,朕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偏帮任何人。”
    沈云亭一副了然的模样:“知道。”
    李询垂着眼似笑非笑道:“更何况你这可是要夺人之妻,此事不够道义,朕作为一国之君,若是如此昏聩纵容了你,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这我也知道。”沈云亭神色微凛,“我知陛下不易,不会轻易同意赐婚,故而我想同陛下做个划算的交易。”
    李询来了兴趣:“哦?”
    沈云亭缓缓屈膝,朝李询行君臣之礼,正色道:“臣向陛下保证,十年、不五年之内,定会还陛下一个四海升平的天下。臣此生愿为陛下所用,为陛下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用一道圣旨换一个好未来。
    这话其实很虚,不过是一个口头保证而已,若是换做别人定会觉得他是说大话,但沈云亭堵李询会信他。
    一如前世,他一无所有只是外室子时答应李询携手共创太平江山,毫无权势力量,李询却没有犹豫信了他。由此开启了一段长达二十余年的亦师亦友亦君臣的关系。
    正如沈云亭所料,李询未过片刻便点了头应允。
    “好。”李询道,“朕允你婚事。”
    沈云亭眉头舒展:“口说无凭,臣立刻为陛下立字据。”
    李询笑道:“表兄不必。”
    “说来奇特,朕从年前起夜里多梦,总是能梦见一些古怪之事。那些梦恍如隔世,却像真是存在过一般,从前朕不信又什么前世今生,但现下信了,那梦里的多半是朕的前世。”
    “那梦里朕自幼被封为太子,万人尊崇,本该如愿登基,却不料十七岁那年突逢变故,遭三弟设计陷害,随疯马坠入崖底。”
    “本以为就此万劫不复,直到朕遇到了表兄你。表兄与我互诺要让这江山四海升平海清河晏,只为这一诺,表兄与朕携手颠了李炽的朝纲,重塑大邺,二十年苦熬终得偿所愿。”
    “表兄一生克己奉公,唯亡妻因意外去得早,孤苦二十余年,病痛缠身药石无灵,终在大邺万邦来朝之日,去见了亡妻。”
    “君子一诺,言出必践。”李询道,“在朕眼里,表兄乃是真君子。”
    “故而朕信表兄所言。”
    李询抬笔蘸墨在圣旨上写下赐婚之言,写完拿起身侧玉玺亲自在上头印下国主之印。立刻遣人将圣旨传了下去。
    “朕祝表兄与亡妻再续前缘,百年好合。”
    沈云亭站在一侧,看向想起前世记忆的李询久久不言,心绪复杂沉默良久,终开口道:“多谢陛下。”
    第74章 走完一生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便传到了永宁侯府。
    兹闻永宁侯府嫡长女程氏嘉禾品貌出众、温良敦厚,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侍中事沈云亭慕卿已久,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永宁侯府嫡长女许配于沈云亭为妻, 则良辰完婚。(注)
    嘉禾异常平静地接过圣旨。她同沈云亭湿着身在一起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见光后, 留给她的就只有三条路。
    要么骆远立刻从边关回来给她名分, 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态度。
    要么她真如外边人说的那样,一条白绫了断了自己以正世风。就算不了断,也该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否则就该受尽世人冷眼。
    要么沈云亭娶她。
    边关战急,骆远不可能抛下肩上重任回京娶她。活着不易,她不会为了名节去死, 只是怕因为自己连累家人, 让家人因她受人冷眼。
    前两条路走不通便只剩下第三条路, 沈云亭娶她。这个圣旨在边关传来消息说骆远回不来之时传来。
    圣旨上的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云亭爱慕她已久,这亲是他向李询求来的。
    这是沈云亭的态度, 妻子是他不惜打破君子操守宁愿担负不仁不义骂名也要夺来的,如珠如宝容不得他人欺辱。而李询下了圣旨也昭示了他对此事的认可。
    当今圣上金口玉言所认定之事,自是再没有人敢多嘴一句, 恐防因藐视皇权而被降大罪。
    圣旨一出流言蜚语渐渐消停了下来。于嘉禾而言这是出路, 也是另一道枷锁。她同沈云亭这个亲是必须要成的。
    次日深夜,沈云亭去去了永宁侯府寻嘉禾。赐婚圣旨下了之后,沈云亭与嘉禾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门房没拦未来姑爷。
    沈云亭自长廊而过走到嘉禾房门前顿下脚步,房里尚亮着灯,沈云亭抬手敲了敲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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