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香樟树很多,这家酒店门口就有棵树龄看起来不小的香樟树,为了契合古镇氛围,树上挂着古典样式的小灯笼和各色丝带,看起来挺漂亮。
贺知蹲在树下望望漆黑的天宇,抽了抽嘴角。他的旁边蹲着个漂亮的少年,此时正埋着头狼吞虎咽着饭菜,看起来至少三天没吃饭的模样,和他的打扮样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保温桶里分两层,陈月白的那份饭菜依旧在保温桶里,少年吃的是贺知那份。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看你也不像吃不起饭的样子。贺知看看身边的少年忍不住问道。这人从这家酒店出来,身上衣服也价值不菲,贺知搞不懂他为什么会饿肚子,还会死死盯着一个陌生人的饭菜,一副吃不到嘴里不罢休的模样,看得贺知头皮发麻只好把饭菜分给他。
这样想着贺知又看一眼少年精致的侧脸:不知怎的,他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眼熟。
盛星筵终于把一份饭菜吃饭,嘴角还沾着几粒饭粒,他无比自然地朝贺知伸出手,一副顺理成章的模样:喂,有手帕么?
贺知看着明显被惯坏的少年抽抽嘴角,伸手打了少年朝他伸出的手掌:吃我的饭道谢了么?我也不叫喂。
盛星筵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睁大了眼睛,一副惊异至极的模样:你、你居然拒绝我?顿了下他眼睛睁得更大,猫瞳似的:你还打我?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到震惊的地步了。
贺知挑了眉:你谁?
盛星筵被贺知单纯的问句噎得一滞,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憋出句道:我很红的!
贺知单手捧着脸看嘴角沾着饭粒说自己很红的少年:哦。娱乐圈里他只在乎陈月白,别人红不红倒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也看出,这少年虽然任性,心倒也不坏,于是他便又道:接受了别人的好意要道谢是常识,和他的财富地位都没关系。
盛星筵又被噎得一滞,半晌才别别扭扭道:谢谢你的饭菜,真挺好吃的。为了对抗他家里和他二哥送他进这个剧组,他都好几天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刚刚是他吃得最舒服的一顿。他根本不想和白怜一个剧组,更何况给他做配,他二哥却像跟他有世仇似的非要压他进来。
说罢盛星筵才第一次认真地看向这个被他打劫了饭菜的青年,随即他一怔,道:你还挺好看的。你也是这个剧组的演员?叫什么名字?
贺知拿过他手里的空饭盒,边收好边道:我是贺知,只是个群演。面上淡淡的,没有别的表情。说罢他起了身,又朝少年扔了方素白的手帕:擦擦吧。
盛星筵眨眨眼下意识道:谢谢。
贺知边朝酒店大门的方向走边摆摆手,只留给少年一个清瘦的背影:不谢。
走到酒店门口,贺知拿出手机,打开那个写着月亮的页面,下定决心刚要按下拨打建,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来。
贺知?
啪
贺知睁大了眼睛,手机掉在了地上。
惊讶过后,陈月白抱着臂静静看着面前近乎手足无措的青年,心中烦躁的情绪奇异地安静下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和青年待在一起,只和青年分开两天不到,他就开始想他。他明白这是个不太妙的信号,但他从来都是个享乐主义者,贺知能给他带来快乐,他就不会推开他。
沉默几秒,陈月白弯起眼眸,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摸摸贺知的柔软的额发,他并没有问青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凑到青年耳边,低声问道:贺知,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陈月白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贺知呼吸乱了一瞬,脸瞬间便红透了,他低着头喉头动动,道:我、我做了西芹百合和辣子鸡丁。
陈月白瞳孔一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面上笑意更甚,随即揽了青年的劲瘦的腰,凑在青年颈窝亲了口青年红透的耳垂:和我进去。剧组演员住在这里,附近到处都是狗仔,但陈月白想他根本不必躲避,他和贺知,已经结婚了,这个青年,现在属于他。
贺知!
一个声音响起来,贺知愣了下转身看去,便见刚刚的鸭舌帽少年站在酒店台阶下,他直接无视了陈月白,只是朝贺知摆摆手,道:那什么,你做群演太屈才了,你要不要来我家做厨师?只给我做饭就成,每个月多少钱随你开。他只是觉得青年饭菜做得好吃,又长得顺眼,还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便想弄到自己身边来。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根本没怕过谁也没给过谁面子,所以哪怕看出陈月白和青年关系不简单,还是大喇喇说出了那些话。
陈月白看着少年眯了眯眸子,面上虽带着笑眼里却有冷意:还没断奶的小鬼就滚回家去好好学学怎么跟大人说话。
说罢便强硬地揽着贺知走进酒店,贺知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臂用了力,卡得他有些疼,却到底没说什么。
靠!盛星筵看着他们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那家伙说谁没断奶!白怜身边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他大步走进旁边的灌木丛,猛地抓住躲在灌木丛里的狗仔衣领,眯了眯漂亮的眸子道:我长得很像小鬼吗?
狗仔被突然抓了个现行本来就吓得额上满是冷汗,连忙道:不、不像不像!
哼,盛星筵放了手抱着臂冷冷看向对方:我早就发现你了,老实点全删掉,我二哥也在,他可没我这么好脾气好说话。
好不容易拍到点料却被娱乐圈里最唯我独尊的主抓了现行的狗仔有苦说不出,只好自己把刚刚拍到的照片全部删除不删的话,别说盛计出来,眼前这位主儿会直接砸掉他吃饭的相机。
想到贺知刚刚的话,盛星筵像个发现新鲜事物的孩子,他打量着狗仔,道:向我道谢,刚刚你可是接受了我的好意。
狗仔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却还是憋屈地朝对方道了谢,等对方终于放人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心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盛星筵收到那句谢谢,嘴角勾起个好心情的笑,压了压鸭舌帽心满意足地走了他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剧组,还要想办法把人弄到手给他做饭,这时候当然不能和他二哥住一起。
啪
房门关上,陈月白没有把房卡插到卡槽,而是直接扔在了地上,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
贺知一进来便被陈月白扯着腕压在坚硬的门上,陈月白根本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就cu暴地吻了他,牙齿毫不怜惜地咬破了对方的唇。
嘶
贺知吃痛有些喘不上气,他本能地想推开对方不知怎地,这时候的陈月白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陈月白却并未放开青年,甚至变本加厉地扯开贺知的衬衣,扣子绷开落到地上,陈月白紧紧握住了对方想挣扎的腕。
唔
贺知觉得自己几乎要窒、、xi。
贺知,陈月白终于放过了青年的唇,他凑到青年耳边,像恶魔一般低语:阿知,你喜欢我,那就该离刚刚那个小鬼远一点。乖,听话。
你喜欢我四个字像把锐利的刀子直直扎进贺知的心脏,黑暗中贺知喘着气,沉默半晌还是问出那句:陈哥,那你呢?说话时嘴里的伤口便传来一阵刺痛,嘴里也有淡淡的血气。
陈月白似乎没想到青年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怔,下意识放开了桎梏青年的手,他有种新鲜的手足无措,半晌,他静静看着青年,有些挫败地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实话:贺知,我不知道。
贺知闭了闭眼,感觉心脏处有种鲜血淋漓的疼痛。
陈月白的电话在这时嗡地一声响起来,他捡起地上的卡插进卡槽,房间里灯光便亮起来。他按了接听键,宋时风的声音便在静默的空间里响起来,无比清晰:月白,怜怜胃不舒服,我去给他买药,你过来陪陪他。
陈月白眉头微皱,下意识说了声好,说罢他怔了下,看向青年。
贺知低着头,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他浑身狼狈,静静站在他面前。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陈月白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看到,青年的嘴唇红zhong,唇尖带着刺眼的血珠,他一只手拎着保温桶,另一只手垂在身下,白皙的腕上有刺目的红zhong。
我要出去一趟。
陈月白看着这样的青年瞳孔一缩,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电话又嗡地一声响起来,屏幕上是白怜两个字,陈月白沉默几秒还是按下接听键:喂,怜怜。
陈哥,我好难受,宋哥走了,房间里现在只有我,你能来陪陪我么?
白怜的声音确实很虚弱,陈月白眉头皱了皱,道:我马上过去,如果严重的话我送你去医院。
挂掉电话,他看向贺知:贺知,你先在房间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
陈月白看到青年让开几步,他仍低垂着眉眼,声音哑得接近破碎。
陈月白心里突然像被针尖扎了一般地疼,却还是出了门。
门关闭时发出砰地一声响,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青年孤寂的身影。
第9章 失忆之九
宋时风亲自买了药回来,陈月白看着白怜吃过药睡下后才出了门。白怜的房门口,助理黄青站在门口,面上带着讨好的笑:陈老师,多亏您照顾我们怜怜。
陈月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道:你是他的贴身助理,他不舒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他身边?
黄青一愣,忙道:我那时候刚好有点事情
话还没说完,陈月白便继续面无表情地问道:买个药而已,一个人就够了,宋时风去买药,你干什么去了,宋时风助理呢?你们身边那么多人,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找不到么?
这黄青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他没办法跟陈月白说,白怜是因为无意中看到陈月白带着贺知进了房间才生病。
黄青被陈月白带着冷意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刚想硬着头皮说什么,陈月白却已经转身离去。
陈月白回到自己房间时,看到房间门口地上静静躺着一张房卡,陈月白一怔,捡起房卡进了房间,房间里果然已经没了贺知的身影,于是陈月白第一次感觉到心脏处有绵绵麻麻的酸涩。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却如潮水般生生不尽。
第二天古镇里下了淋淋漓漓的秋雨,早上方导刚检查完设备要开戏,便见一个人拄着拐杖走进来,右脚缠了厚厚一层白色纱布。
盛星筵漆黑的碎发上沾了明亮的雨滴,眼睛比星子还要明亮,面上难得带了吊儿郎当的笑,一副心情超级好的模样。方导看着他的表情却头皮发麻,他抽抽嘴角,总觉得他那能顺顺当当拍完戏的愿望开始破裂。
嗨,方导,早上好。盛星筵笑眯眯道。
方导连眉角都开始抽动,还没回话就见盛计大步走过来,脸色全黑着,他先朝方导打过招呼,道了声抱歉,接着把盛星筵拉到一边的长廊,指着对方缠满纱布的腿:这是怎么回事?
盛星筵耸耸肩:哥,断了。这不怪我,我真没法拍这戏了。
盛计脸彻底黑下来:盛星筵!他想使劲踹对方一脚却看着那纱布怎么都下不去脚,最后只能忍着气骂出句:疼不疼!
盛星筵点点头:挺疼的。顿了下他道:哥你赶紧去跟方导谈谈违约金的事呗,我在这等你,等会儿你送我回鲸海的公寓,我好好睡一觉。
盛计忍着踹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道:盛星筵!你做这事前有没有想想,违约金我是能帮你付,但你拍拍屁股走了人家剧组怎么办?都开拍了人家到哪里找人!家里人惯着你但你用这种方法违约外面人怎么说你!盛星筵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盛星筵面上的笑消失了,他撇撇嘴,漂亮的眼里满是明亮的倔强和不服气,他道:哥你们明明知道我讨厌姓白的还非把我塞进来,你们就没错吗?说罢他眼神余光不知扫见什么眼睛一亮,道:哥我不会给剧组添麻烦的,替我演的人我都找好了,特别合适。说着他朝一个方向喊道:贺知!你过来!他虽然很抵触这部戏,但还是看了剧本的,昨天看到贺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和这个角色非常适配。
盛计看着面前穿着最简易群演服、面上有些无奈的青年,眼里划过道惊讶,他弟弟没说错,这个年轻人的脸确实和那个角色适配度很高,而且长了这样一张脸的人,竟然只是在做群演
想到这他道:贺先生和我弟弟,是朋友?
莫名其妙被拉到这里的贺知抽抽嘴角刚要说什么,便见瘸了一条腿的少年相当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道:我们当然是朋友!我还吃过贺知的饭。
盛计有些真实的惊讶他弟弟一向心高气傲,在娱乐圈里根本没有朋友,网上那些黑子叫他弟弟娱乐圈孤儿,某种程度上也没叫错。如果这个年轻人人品靠得住又能真心待他弟弟,他不介意拉对方一把,况且青年有这样一张脸,签到公司只要稍稍包装一下不可能捧不红。
这戏盛家的公司有投资,就算盛星筵不演,这个角色也会给他们公司别的演员。盛计刚刚只觉得弟弟要把角色给一个陌生人胡闹,现在却真的动了把这个角色给青年做橄榄枝的心思,但在这之前,他得先试试这个青年的人品。
贺先生和盛星筵认识很久了?盛计问道。如果是热衷钻营的人,听到他弟弟刚刚的话这人应该会费尽心思和盛星筵拉关系。
贺知面上还是淡淡的,夹杂了些微无奈,完全没有被馅饼砸中的欣喜,他道:我和他昨天晚上才认识,我刚刚才知道他叫盛星筵。至于那顿饭,完全是个意外。听到这个名字他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少年眼熟,有一次白怜把他的海报送到陈月白那里,其中有一张团队海报,上面就有这个漂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