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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日文娘便遣了小厮将帖子送于林府,只说张太太庆生宴那天吹了冷风,回家又受了气,连病带气已卧床多日,病苛沉重,恐时日无多,请林小姐过去见最后一面。
    唬的林辰星登时就落泪,跑去赵氏房中如是说了,赵氏果然也信以为真,当下便叫了马车,带着辰星赶往刘府而去。
    却说那张文娘真个好算计,不但请了林氏母女,连张太太也请来家中。将自家脸上涂了黄粉,眼圈画了黑痕,瘦瘦焦焦的深陷床内,真似个病入膏肓的模样。
    张太太也是蒙在鼓里,一见女儿形同枯槁,顿时麻了爪,坐在床边哭天抹泪起来:“我的儿,上次还好好的,怎的转日不见就病成这样,你若有个叁长两短,岂不是要了娘的命吗。”扯着帕子呜呜咽咽的哭一阵,又问道:“怎的不见女婿,你病成这幅样子他竟也不回家吗?”
    文娘心道:“你那猴急女婿正躲在厢房等偷那林小姐哩。”
    面上却装出进气多出气少的虚弱之态,面露悲色,眼角挤出几点泪痕。
    张太太自是以为女婿不体贴,心中痛惜女儿嫁给这等铁石心肠之人,大恸之下,母女抱头痛哭。
    适时赵氏领着辰星小姐也至刘家,丫环引入病房,正撞见这悲情一幕。赵氏红了眼角,上前劝慰,张太太哭了这半晌已是头昏眼花,精力不支,只觉天旋地转,险些晕倒。
    文娘干咳了两声,虚着气儿道:“林太太,大妹妹,能见着你们一面我就安心了。”说着起势挣扎着要坐起。
    赵氏一手扶着张太太,一手又按下文娘,忙的个手足无措,含泪道:“好孩子,你受苦了,青春年少的瞎想些什么,安心将歇一阵子,总能渐渐好来。”
    张太太愤愤道:“都是被那刘大郎气的,文娘病成这样,也不见他回家看上一眼。”
    辰星想起张府那日丑态,知道张太太所言非虚,面露同情的望向文娘。
    文娘又是一阵气喘道:“娘,莫要说了,刘郎前日就去往临府叔舅家办事,需得次月才归,我这病却是自己不幸吹了凉风,与刘郎无关的。”
    赵氏叹道:“好个贤淑至极的女子,有道是妻不言夫过,如今算是见着了。”心中愈觉文娘人品高尚,德言容功没有一处做不到的,只是这么个坚贞女子偏偏不得好命,赵氏想着也落下泪来。
    文娘看了心中却只想笑,面上却绷的一丝不露,强撑道:“林太太带着妹妹来,我心中甚是快慰,连身上也轻快几份,文娘可否斗胆请林小姐在家小住几日,我与妹妹从自便无话不谈,有些话,想来也只能与妹妹说…”言辞凄凄,喉间哽咽,竟一时凝噎。
    林太太却待几分迟疑,文娘立马接着道:“家里现下清净的很,不说大郎去了外地,便是平日也绝不着家,独留我一人带着两个丫头为伴,青灯古佛,比起那庵子里也不差什么,太太可日日带着我娘来家里看顾,晚间,就留林妹妹与我做个伴吧,也不知还能再见几面了。”
    辰星拉着文娘的手,哭个不住,张太太道:“赵家妹子,我这女儿得的不是痨病,请了大夫瞧了说是忧思沉重,伤了肝脾肺腑,不若就让她们姐妹说说知心话,陪伴些日子,散散心情,许就能好些也说不定,你我日间随时看顾又有何虑?”
    赵氏听她如此保证,心想确实无碍,便点头允了,文娘道:“太太大恩大德,小女怎能报答,若此病能好,必定请个长生排位供着太太,乞求太太全家万事顺遂。”
    张太太只要女儿病好,做什么都可,满口应承着也是千恩万谢。真假半参,合该赵氏被蒙个天衣无缝,又坐了会子,同张太太一齐走了。
    姐妹俩手拉手说了好些体己话,辰星眼中含泪道:“姐姐当着长辈不说,我却知道姐姐在刘家过的什么日子,那日刘家大郎回家后可曾打你吗?”
    文娘撑起身子,靠了迎枕将自己坐的舒服些,道:“却是不曾,刘郎虽然有时离谱,但人还是极好的,我是气府里那些不安好心的小蹄子,一个劲的爬床,刘郎怜惜我吹了冷风,便将那些闲人打的打了,撵的撵了,我也落得清净养病。”
    “可姐姐方才说…”林辰星迟疑着问道:“姐夫有家不回,况且那日在张府…”
    文娘暗道,这小妮子着实难骗,多说多错,还是少说为妙。
    “刘郎平日公事繁忙,兼那等人物品貌,到处引的狂蜂浪蝶,自我进门来,轻狂婢子不知撵了多少,那日在张府防不胜防,赶巧让妹妹撞见,刘郎家后忏悔污了妹妹清目,愧不自胜,又无颜当面解释,在书房读了一夜什么‘儒行’,‘表记’。”
    辰星心中叹道,这却是个君子,因此也不再说什么。
    随后仆婢摆饭,伺候二人用过后光景已近未时,正是日头昏昏,万物倦惫,文娘特意给辰星上了盏安神益睡的甜茶,不多时,困的个林小姐哈欠连连,星目迷沉,道:“二姐姐我倦了,我在家这时都要小睡会子,你午间歇不歇?”
    文娘暗喜,道:“是要歇的,但姐姐在这病床躺了几日,不曾沐浴梳洗,很是污脏,妹妹不若先在我素日睡的小床上眯会子,待我叫婢子将这屋这床洒扫干净,你我姐妹夜间同眠说话可好?”
    辰星自是没什么不允的,文娘便命婉香将她引去厢房小睡。
    玲香是文娘心腹,早看出端倪,附在耳边问道:“奶奶待会可要隔窗一看?”
    文娘啐了一口道:“我倒不知要看些什么,你这小骚蹄子少些作妖,惹出了事仔细你的小命。”
    玲香一吐舌头道:“奶奶不知,我便不知,我只知道跟着奶奶,伺候奶奶罢了。”
    文娘将帕子一摔,拉过大被蒙头向里睡了,只觉这床,这枕头,处处的难受,又忽地坐起,将满床彩绸被褥一气推到地上,跳上去恨恨的跺上几脚方才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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